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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四和马二柱愣住了。
他们当兵多年,甚至在京营时,也难得吃到几回如此实在的肉食。
看着前面领到食物的人狼吞虎咽的样子,闻着那勾人馋虫的肉香,两人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
轮到他们时,捧着那碗飘着油花、带着几块实实在在羊肉的汤和两个扎实的馒头,两人蹲在墙角,几乎是本能地大口吃喝起来。
热汤下肚,驱散了严寒和疲惫,味蕾传来的满足感让他们暂时忘记了任务。
“他**,这黑袍军还真给肉吃?”
张老四含糊不清地说,语气复杂。
马二柱啃着馒头,眼神也有些恍惚。
“比咱们在营里吃得还好。”
一丝难以言喻的动摇,在两人心中悄然滋生。
潜伏的任务,在生存的本能和最直接的感官冲击下,从一开始就蒙上了一层复杂的阴影。
随着一座座黑袍驿站的建立和巡逻线路的常态化,五府之地之间的通道被打通,变得安全而繁忙。
河南府囤积的粮草,由大队马车护送,经驿站接力,源源不断运往南阳前线。
平阳府工坊新打造的兵甲箭矢,沿着驿道输送到延按、汉中。
各地招募的新兵,也在驿兵的护卫下,安全抵达训练营地。
道路上,商队、移民、信使往来不绝,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黑袍军控制的区域,真正开始连成一个整体,血脉畅通,力量凝聚。
而此刻,朝廷剿匪军大营内,黄三在自己的营帐,面如死灰。
他知道,一旦被押解回京,东厂锦衣卫的酷刑之下,他与黑袍军那点暗中往来必然暴露,届时不仅是死,更是株连九族的滔天大祸!
望着帐中悬挂的白绫,他眼中充满了绝望和恐惧,最终,颤抖着踩上了凳子......与此同时,南阳府失陷、西宁卫被破、黑袍军坐大吸纳流民的消息,不断汇聚到紫禁城。
嘉靖皇帝看着一份份告急文书,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深陷的眼眸中,却酝酿着雷霆之怒。
朝会上,他猛地将一份奏折摔在地上,声音冰冷刺骨,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
“南阳,西宁,五府之地,朕的疆土,难道就是纸糊的不成?今日丢一城,明日失一卫!杨博,仇鸾,谭纶,还有那个监军的奴才黄三,十几万大军,耗饷百万,竟坐视逆贼坐大,边关糜烂!尔等尽是酒囊饭袋吗?”
严嵩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触地,声音颤抖。
“老臣......老臣无能,荐人不明,调度无方,致使圣忧,罪该万死!”
良久,嘉靖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死寂。
“万死?万死能换回南阳府?能挡得住鞑靼的铁骑?现在,不是请罪的时候,朕要的是办法!谁能替朕扫平这些祸乱?说!”
这时,站在严嵩侧后方的严世蕃,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躬身奏道。
“陛下息怒,逆贼狡悍,北虏凶顽,确需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当此危局,若再循资历、讲平衡,恐误国甚矣!”
“臣以为,当下剿匪总督之人选,首重并非勇猛,而是需精通军务、熟知贼情、更能统筹全局、安抚地方之全才,臣斗胆举荐现任巡按御史胡宗宪!”
“胡宗宪?”
嘉靖眉头微蹙。
“正是!”
严世蕃连忙解释。
“此人文武兼资,通晓经济,善于权变,正是应对当前黑袍贼盘踞数府、勾结各方之复杂局面的不二人选!”
嘉靖缓缓踱步,目光扫过跪地的严嵩和躬身的严世蕃,又瞥了一眼地图上触目惊心的局势。
他知道,严世蕃此举有私心,但继续用那些勋贵旧将,只怕败得更惨。
终于,他停下脚步,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决断。
“准。”
嘉靖冷冷转头。
“着令杨博,仇鸾,谭纶,监军太监黄三,即刻锁拿进京!”
“告诉胡宗宪,朕,给他们兵权,给他们粮饷,若再不能替朕分忧,杨博、仇鸾,便是前车之鉴!”
与此同时,西北前线,临洮府城外,战火纷飞。
鞑靼骑兵肆虐,虽不擅攻城,却在周边村镇疯狂劫掠,所过之处,一片焦土。
明军残部与临时征召的乡勇依托城防拼死抵抗,双方厮杀惨烈,尸横遍野。
整个西北边境,愈发混乱。
而在东南沿海和山西等地,局势则以另一种方式恶化。
宁波府衙。
书房内,宁波府通判刘文远正对着一份弹劾他督办市舶司不力,纵容亲属走私的密报副本,脸色惨白,汗如雨下。
“刘大人。”
周家总管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他轻轻将一份地契和一张银票推过桌面。
“这处宅院,还有这点心意,足以让您安度晚年,至于这弹劾,我家主人可以让它从未出现过。”
刘文远手指颤抖。
“可是......”
“没有可是。”
总管打断他,眼神锐利。
“海上的生意,需要自己人行个方便,要么,您拿着这些,体面致仕,要么。”
他瞥了一眼那份密报。
窗外雨声渐沥,刘文远颓然瘫坐在太师椅上,仿佛被抽走了脊梁骨。
几天后,一名原本身份低微、却与周家关系密切的吏员被破格提拔,接替了刘文远的关键职位。
市舶司的文书往来、关税稽核,开始悄然按照周家的意愿运转。
山西。
与周家阴柔算计不同,晋商乔家的手段则更为直接、粗放。
太原府衙前,车水马龙,乔家二爷带着几个账房,直接在大堂侧厅摆开了阵势。
桌上堆着亮晃晃的银锭和成沓的银票。
“王同知。”
乔二爷对着一脸为难的府同知开口。
“剿饷紧急,朝廷催得紧,我乔家愿捐银五万两,不为别的,就为给朝廷分忧,顺便嘛,我家几个子侄,读书不成器,但算账管仓还算伶俐,您看这税课司大使、还有永丰仓的副使,是不是给个报效朝廷的机会?”
王同知看着那白花花的银子,又看看兵部催饷的公文。
“乔二爷,这不合规制啊。”
“规制?”
乔致广哈哈一笑,声音洪亮。
“能办事、能搞来银子粮草才是硬道理,您放心,人来了,绝对听话,保证把差事办得漂漂亮亮,该收的税一两不少,还能给您府库多添些进项!”
他压低声音。
“再说了,这太原城里,谁不知道离了咱们晋商的粮队,连守城官兵都得饿肚子?”
威逼利诱之下,王同知只得妥协。
不久,乔家的人便名正言顺地坐进了税课司和官仓的值房。
这一刻,各方势力纷纷趁机动手,暗中各自势力之地,趁机为自己家族谋利,开始拔除大明基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