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老一辈的农村人。
梁福海深知这一点,他盼望着家里能有个有出息的孩子,让这个家不再被人随意欺凌。
如今看到梁金涛这般有担当,他心中既欣慰又期待,期待着二儿子也能像自己大哥家的梁金水、梁金来那样混出个人样来。
下午三点多钟,炽热的阳光依旧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大地,农家小院里弥漫着一股闷热的气息。
靠墙生长的老槐树,还有梁福朝惜之如命的杏树无精打采地耷拉着枝叶,偶尔有几声蝉鸣从枝头传来,更增添了几分燥热。
就在梁福海微微张嘴,正准备问问梁金涛这小子为啥这么有信心的时候。
原本虚掩着的院门被人从外面“吱呀”一声缓缓推开,进来一个泥腿子。
只见来人一条裤腿子高高卷到膝盖以上,露出古铜色且沾着些许泥巴的小腿;另一条裤腿子则随意地卷到脚踝处,赤脚穿着的胶鞋上满是泥巴。
每走一步,都留下一个泥印子,可不就是个泥腿子嘛!
“我说家里咋没人,原来又跑来给小梁老板打工来了,嘿嘿,你老汉我可是还饿着肚子着呢。”
梁福圭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扯着嗓子跟老伴廖凤英开着玩笑,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
他刚浇完地回来,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湿透,紧紧地贴在身上,额头上还挂着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不停地滚落。
众人听到声音,目光纷纷朝他看过来。
梁福圭也不在意,一边往他们跟前走,一边笑呵呵地吐槽自己的老伴廖凤英:“我说老婆子呀,也不知道给我留口热乎饭,我这浇完地回来,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廖凤英坐在小凳子上,听到老伴的话,翻了个白眼,貌似不理会,可身体却很诚实,已经站了起来,准备去厨房拿双干净的筷子。
梁金涛见状,抢先一步起身,快步走向厨房,嘴里还说着:“六妈,您坐着,我去拿就行。”
赵秀芬坐在椅子上,她因为怀着孕,坐的是梁金涛特意从堂屋里提出来的椅子,其他人坐的都是小凳子。
此时她赶忙扶着六妈肩头慢慢站起来,一副要给六爸让椅子的架势,说道:“六爸,您坐这儿,大早上的就出门一直到现在才回来,肯定饿坏了。”
梁福圭一边接过梁金涛递过来的筷子,一边哎吆吆地笑着劝阻侄媳妇:“秀芬啊,你可是咱们老梁家的宝贝疙瘩,怀着孕呢,六爸哪里敢坐你的位子。
嘿嘿,我习惯蹲着,蹲着吃饭香。”
说着,他还真就蹲在了地上,那模样,倒也有几分自在。
“没个正行,赶紧吃你的吧!!”
廖凤英把盛着猪头肉的碟子推到老伴跟前,又把自己的茶杯放到他手边,最后弯着腰还把自己的凳子塞到老伴**下面,自己转身去厨房贴暖瓶去了。
嘴里虽然嫌弃着,可眼神里却满是关切。
梁福海跟梁福朝老哥俩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感慨。
他们想起了自己去世、失踪的老伴。
少年夫妻老来伴,虽说老六两口子不能生养,不可谓不遗憾,可现如今俩人相互扶持,恩恩爱爱,准备过往余生,倒也是一种幸福。
“他六爸,你怎么回来的这么迟,跟你一起浇水的老王可是早就回来了。”
梁福海喝了一口浓茶,看着吃吃喝喝、看上去饿坏了的梁福圭问道。
他说的老王,就住在梁福朝隔壁院子里,跟梁福圭是地邻,这些年浇水都排在一起,彼此之间也算熟悉。
梁福圭夹了一筷子凉拌黄瓜,慢慢嚼着,咽下后才说道:“二哥,说不成啊。
上次我先浇的,这一次排水的说让老王先浇。
我浇上面地的时候,水就变小了,后来才知道,主渠底子漏了。
得亏巡渠的人发现的早,要不然越漏越严重,要是主渠道塌陷了可就麻烦大了。
我就跟着去帮忙夯水渠了,这不,就回来晚了。”
说着,他又夹了一块猪头肉放进嘴里,吃得津津有味。
种植小麦的农户们,讲究定时浇水。
农谚“一水晚,二水赶,三水看”,指的是种植小麦时,需要浇水的时间,以及小麦浇水的次数。
小麦收割前的这最后一水,尤为重要,所以梁福圭才会说要是主干渠出问题了那麻烦可就大了的这种话。
“怪不得你踩着两脚泥回来了,原来是去帮着夯水渠了。”
梁福朝笑着说道,眼神里带着一丝赞赏。
在农村,大家互帮互助是常有的事,遇到紧急情况,谁都不会袖手旁观。
尤其是像今天这种情况,南坪好几千亩地,就指望那条沿山修建的主干渠浇灌,它要是塌陷了,废人工不说,很有可能会耽搁麦地浇最后一茬水。
“可不是嘛!!哎呀,不服老不行了,不要多,年轻上十岁,我大铁锨抡的都要比小刘他们强。”
梁福圭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无奈。
他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干活那叫一个利索,如今岁数大了,体力大不如前,心里多少有些失落。
不过,很快他又调整了情绪,笑着说:“不过,这活儿总得有人干,能帮上忙就行。
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小刘他们五个壮小伙子不惜力地大干,那一截子主干渠也不会这么快就修好。
年轻人虽然没长力,可要是缓过气来,手里的铁锨抡的就像风扇叶子。
最主要的是,完事后,他们坐在地上缓一阵子,喝几口水吃半个干粮子就又生龙活虎了,咱们这样的老家伙就不行,得缓好一阵子才能缓过劲。”
说着,他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那模样,仿佛所有的疲惫都随着这一口茶消散了。
“六爸,明早上我六妈给你安排工作了吗?”
梁金涛提起暖瓶,一边给梁福圭茶杯里添热水一边笑问道。
梁福圭抬头看了一眼老伴,直接问梁金涛说道:“大侄子,有啥事你就说,六爸的骡子都快变成你的了,何况我这个老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