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1990:开局拒绝去香江 第23章 我找地方重晒

粮站的石灰墙上还刷着“颗粒归仓”的标语。

梁金涛的木板架子车在青石门槛上颠了两颠。

因为之前跟着张幸福他们鬼混,偷卖掉了家里今年要缴纳的公粮,把六十岁的老父亲气坏不说,导致乡村两级的干部们几乎踏碎梁金涛家院门的门槛。

这些粮食,还是梁福海见尕儿子真心悔改了,从峡口村的几家老关系那里借来的。

梁金涛顺便拉来补缴。

从供销社返回,正好轮到他。

刘彦君扶了扶玳瑁眼镜,铁皮喇叭在手里转了个圈:“后面排队的把麻袋口扎紧!”

验粮杆捅进麻袋时带着寒气。

梁金涛看见那根包浆的枣木杆子在自己麦堆里搅了三圈。

刘彦君的手指在杆身上轻轻一蹭,忽然皱眉:“返潮。”

“不能啊刘技术员。”梁金涛急得去抓麦粒,“我来的时候,我爸说的很清楚,这些粮食晒了三个响晴天,麦芒都能扎手......”

“你懂还是我懂?”刘彦君的验粮杆敲在板车帮上,震得麻袋簌簌落灰。

他故意把声音扬高:“三等麦,每百斤扣十二斤水分。”

围观的人群里传来吸气声。

梁金涛盯着验粮杆尖端凝结的水珠——那铁头分明是刚从暖水壶里取出来的,遇着冷麦子自然结霜。

大哥梁河涛亲口说过,他帮粮站卸煤时,见过保管员用这法子整治偷奸耍滑的。

“我找地方重晒。”

梁金涛的指甲掐进掌心。

这些粮食可是老父亲拉下老脸东家西家借来的,如果按照刘彦军的说法,那岂不是不够数了?

他知道隔壁四十八军户村的杨寡妇还在排队,可刘彦君偏把他的麦子堆在阴凉处。

西北风卷着雪粒往麻袋里钻,掺得麦粒沙沙响。

日头偏西时,刘彦君第二次抽出验粮杆。

这次他换了新花样。

杆子斜**麻袋底,带出来的麦粒在掌心里摊成个“千层糕”——最上面是晒透的,中间夹着阴湿的,底下还混着沙土。

“杂质超标。”他弹掉镜片上的麦壳,“按规矩得过风车。”

梁金涛看着风车手老张头直躲他眼神。

往常过风车都是意思意思转两圈,今天那榆木风箱却像灌了铅,摇得梁金涛胳膊发酸,筛出来的沙土足足攒了半簸箕。

“现在能验了么?”梁金涛的蓝布衫后背结着盐霜。

刘彦君却从兜里掏出个亮晶晶的东西:“急什么,测测容重。”

镀铬的容重器在夕阳下反光,梁金涛认得这西洋物件——应该是粮站新配的德国货。

前世不顾家人劝说孤身去香江投奔三叔,路过省城的时候见到过。

刘彦君故意把调节阀拧得吱嘎响,麦粒瀑布般泻进量杯时,他忽然“哎呀”一声:“卡壳了。”

人群开始骚动。

梁金涛瞧见杨寡妇的木板架子车已经过了秤,麻袋上鲜红的“壹等”像团火。

他攥着麻绳的手青筋暴起,忽然瞥见粮囤后面闪过的蓝布裙角——廖红娟正在阴凉处嗑瓜子,染着凤仙花的指甲在暮色里一明一灭。

“刘技术员,”梁金涛突然扯开麻袋,“你这容重器里落的麦子,够蒸锅馍馍了吧?”

刘彦君的手抖了抖。

梁金涛已经蹲下身,从工具箱里翻出水银温度计:“粮管条例第17条,检测环境温度超过25度需校准仪器——现在棚子里起码30度。”

围观的老把式们嗡地炸开锅。

谁也没想到这个曾经偷鸡摸狗的混小子,竟能把粮站规章背得比学生还熟。

刘彦君的镜片蒙上白雾,他刚想说什么,梁金涛已经举起温度计:“要不咱们请王站长来看看?他办公室的挂钟底下可贴着条例呢。”

廖红娟的瓜子皮卡在了牙缝里。

她看见自己丈夫的后脖颈渐渐涨成猪肝色。

而那个曾经被她讥讽的二流子,此刻正用工程师调试精密仪器般的眼神,一寸寸检视着容重器的刻度线。

粮囤上的麻雀突然炸了群。

王守仁站长踩着满地雀羽走来时,手里还攥着梁金涛递上的温度计。

这个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兵,总把粮管条例折成豆腐块揣在左胸口袋。

“刘技术员!”王站长的胶底鞋碾过地上的麦粒,“上个月三号下午两点,粮仓温度计显示二十八度半——你验金园村李老栓的包谷,怎么没校准容重器?”

刘彦君的玳瑁眼镜滑到鼻尖。

他记得那天廖红娟的表舅来交粮,自己特意把容重器调松了半格。

冷汗顺着脊梁沟往下淌,在的确良衬衫上洇出深色痕迹。

梁金涛忽然弯腰捡起个玻璃瓶。

这是从德国容重器底部滚出来的,里头蜷着三粒泡发的麦子——方才刘彦君做手脚时,竟没注意仪器夹层还卡着昨天的样本。

“王站长,您看这麦粒都发芽了。”梁金涛的声音像晒场上的麦芒,扎得刘彦君眼皮直跳,“按条例第21条,检测器械未及时清理要停职检......”

“简直胡闹!”

王守仁的怒吼震得粮囤落灰。

他劈手夺过刘彦君的验粮杆,在青石板上磕出火星子。

扯着嗓子吼道:“去年你拿枣木杆验粮,说老榆木容易吸潮——现在倒用上铁头了?”

围观的老农们骚动起来。

杨寡妇突然指着验粮杆尖叫:“怪不得!这铁头摸着烫手!”

她粗糙的手掌在枣木杆上一抹,立刻显出油亮的包浆——分明是常年揣在怀里的温度。

刘彦君倒退两步,后腰撞上磅秤。

铁砝码哗啦啦滚落,惊起躲在麻袋堆里的耗子。

廖红娟的瓜子撒了一地,蓝布裙扫过墙根的陈年稗子,头也不回地往供销社跑。

“今天起,你去晒场翻麦!”王守仁摔碎的温度计里,水银珠在青砖缝乱窜,“啥时候把《粮油检测规程》抄满三十遍,什么时候回技术岗!”

夕阳把粮站的白灰墙染成血色。

刘彦君摘了眼镜擦汗,却怎么也擦不净镜片上的雾气。

梁金涛的板车吱呀呀压过青石门槛时,他听见老张头在风车后嘀咕:“峡口村的这个梁家娃娃,比粮站那杆秤还公道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