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庄稼人的饮食习惯,泥腿子出身、扎根农村十多年的冯智海再清楚不过。
那每一顿饭的安排,都像庄稼的生长规律一样,深深烙印着土地赋予的智慧与节俭,更饱**对土地的热爱与对食物的爱惜。
农忙时节,那可是一年里最紧要的关头。
庄稼人就像上了发条的机器,在田间地头不知疲倦地劳作。
一天三顿饭,两顿稠的一顿稀的,这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经验。
两顿稠饭,那是给身体补充能量,好有力气挥舞镰刀、肩挑手扛。
玉米糁熬得浓稠,新麦面蒸的馒头瓷实,每一口都带着土地的醇厚。
而那一顿稀的,多是米汤或者面汤,既能解渴,又不会让肚子太胀,方便在劳作间隙快速补充水分。
庄稼人们深知,土地里的每一粒粮食都来之不易,他们珍惜每一口食物,从不浪费,哪怕是一口汤,也要喝得干干净净。
冬闲了,日子似乎慢了下来。
上午的九十点钟,一家人围坐在土炕上,吃着糁饭酸白菜,就能顶一天。
糁饭是用新收的麦子和包谷磨成的面煮成的,带着淡淡的玉米清香,酸白菜是自家地里种的白菜腌制的,酸脆爽口。
这一顿饭,虽然没有农忙时那么丰盛,但却充满了家的温暖。
庄稼人们坐在热炕头上,一边吃着饭,一边聊着今年的收成,盘算着来年的打算。
他们对土地的热爱,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几乎与生俱来的情感,让他们知道,这片土地是他们生活的依靠,是他们养家糊口的根本。
所以,他们精心侍弄着每一寸土地,用心珍惜着每一粒粮食。
在庄稼人的心里,土地是母亲,食物是馈赠。
他们用勤劳的双手从土地里收获希望,用感恩的心珍惜每一口食物
这种对土地的热爱和对食物的爱惜,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品质,无论时代如何变迁,都不会改变。
冯智海抓着茶杯去食堂吃饭了。
临走之前,把他装着冰糖、红枣还有茶叶的三个铁皮罐子的位置指给梁金涛。
并且笑说道“别拘束。就跟自己家一样”。
重生后,截至目前见到的最大的官——正科级的乡**,给梁金涛的印象非常好。
也让他在满口茶香和枣香的温润里,很快忘记了苟副乡长带给自己的不快。
渐渐地。
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多了起来。
吃过饭的乡**工作人员三三两两从食堂回来了,有的直接回宿舍午休,有的提凳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老马早就吃完饭了。
泥塑一般站在门房门口看着两个办公室的动静。
擅离职守虽然罪不至死,但要是有不着调的人闯进来,惊到了国家干部,这个罪责他一个凭关系进来的看门人也是担不起的。
终于。
副乡长的那间办公室的房门从里面打开了。
苟奇志那张令人印象深刻一眼忘不掉的马脸出现在了老**视线里。
作为四十八军户乡的第五把手,早中晚不用亲自去食堂,有专人送上门,这应该一点都不过分吧?!
老马急忙穿好鞋,下了台阶,朝苟副乡长跟前走去。
“老马,看好门。别再像早上那样,随随便便放人进来!”
才走出几步,就被误以为跟自己抱有同样想法的苟奇志喝住了。
“苟乡长,冯书记他......”
老马钉在了原地,急忙解释说。
“我知道。不用你操心。”
苟奇志不耐烦打断看门老汉,冲他摆摆手示意回去把大门看好了。
看着迈着八字步朝书记办公室走去的副乡长,老马愣了愣,摇着头转身回自己的岗位了。
“你一个看大门的,哪里的胆子跟我副科级的国家干部抢功?
书记办公室的炉子,哪里轮得到你个糟老头子操心添煤架火!”
苟奇志打心眼里鄙视老马不自量力的行为。
却完全没有意识到,看门老汉其实是想提醒他,冯书记从县上回来了,并且还叫来了峡口村那个收废品的梁家人。
炉膛里的煤块突然"噼啪"炸响,惊醒了沉思中的梁金涛。
他放下搪瓷缸,望着墙上被煤烟熏黄的《祖厉县几乎生育攻坚进度表》。
表格里四十八军户乡四个村子的位置用红笔圈着,旁边批注“不能松懈”四个字。
走廊突然传来皮鞋的趿拉声。
不一会儿脚步声就出现在门口。
虽然听出来这不是冯智海的脚步声,梁金涛还是放下搪瓷缸子,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吱呀——”
木门突然被推开,寒风裹着蒜味卷进来。
苟奇志油光水滑的脑袋探进来时,还在用他特意留长的小拇指指甲挖牙缝里的残渣剩饭:“吾乃真龙天子降,下河东平乱心欢畅。看那敌军......”
秦腔名段《下河东》里,赵匡胤的唱词卡在了嗓子眼里,镜片后面的一双小眼睛瞬间睁到最大——他看见了炉子旁的梁金涛。
苟奇志端着半簸箕煤块僵在门口,中山装领口的油渍在炉火下泛着诡异的光。
短暂的错愕之后。
“你个收破烂的!”蒜味随着怒吼喷薄而出,苟奇志的金牙在炉火映照下像野兽的獠牙,“谁让你进来的?!”
梁金涛慢悠悠起身,炉钩子有意无意碰了下铁皮烟囱。
咣当声惊动了隔壁办公室,几个“正好”路过的乡**工作人员探头探脑。
“苟副乡长,先别激动,听我解释......”
“解释个屁啊!”
自以为猜到梁金涛心思的苟奇志更加粗暴地打断他的说话。
端在铁簸箕里的煤块“哗啦”撒了一地。
“狗东西,”苟奇志的金牙几乎要咬碎,“敢跟老子玩阴的!”他抄起门后的扫帚就往梁金涛身上抡,“滚出去!这是你呆的地方?
你要是敢跟冯书记告老子的状,我保证让你死的很难看!!”
梁金涛闪身躲过,扫帚头砸在铁皮炉筒上,震得炉盘上的烧水壶“呜呜”作响。
滚烫的水蒸气喷在苟奇志脸上,烫得他直跳脚:“反了天了!老马!老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