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具没有头的男性尸体。
俯趴在本该是僻静小径旁的田野边,肩膀以上的凹陷被盖住,身躯遮掩在生机盎然的杂草下,T恤长裤,就像醉汉胡乱的席地而睡。
死人的消息在村里刚传开,在法医到达之前,村里人已经浩浩荡荡围聚了现场。
宁执青跟着母亲,母亲随着看热闹的大众。
在那片分不清初夏还是盛夏的田野,沿途经过一个被挂在绿色铁围栏上的腐瘪猫尸,而人的尸体就躺在不远处。
湿润闷热空气里的泥土腥气,混着青草味,还有围聚看热闹人群的嬉笑指点。
这场对于围观,没有人避忌小孩。
死亡这件事,众生平等。
第一次接触死亡,宁执青新奇大于害怕。
“阿妈,那人为什么会被砍掉头?”
记忆里母亲的声音,依旧温柔,温柔到平静。
“可能是,坏事做多了吧。”
细节遗漏在漫长时光,唯独死亡根深蒂固。
潮湿,黏腻,**,带着永远挥不去的泥土青草味,扎根在宁执青心里。
儿时母亲的话,盘旋到现在。
比死亡流窜更快的,是不知真假的流言。
关于女人,关于腌臜,关于她的母亲。
那些曾指点尸体的看热闹人,又指点起了宁家。
老实本分忙于事业的丈夫,风韵犹存常年在家的妻子。
细细碎碎的,促狭猥琐的,指指点点,从无间断。
然后,关于那个美貌妇人的风流韵事,比疫病更快游走在村落。
渐渐地,大家私下心照不宣的都有了一个共识。
萧晓,那个尤爱穿旗袍卖弄风情的女人、家喻户晓的Y娃d妇。
而她一脉相承的女儿,村里的男人女人,以祖辈加自我经验,一边嬉笑鄙夷着,一边又莫名笃定着:一样骚。
真是,苦了那家子里唯一可怜善良的男人。
还有那个小儿子。
“真是可怜呐,偏偏带走的是儿子,宁家这就绝后了。”
“你说这是意外吗?老宁是不是发现萧晓干的丑事,堵了气才想一波带走?”
“那也是该带走女儿啊,就这一根独苗,宁志鸿多宠这儿子你不知道?”
正义纯良的群众,站在高处,头顶青天,对一个外来的宁家唏嘘点评。
“萧晓也真是,眼见村里男人勾不动了,又勾着外村人,一个个的也不停歇,听说这个来头不小。”
“会不会得罪了什么人?得罪了人还把女儿接走?无亲无故的,小小年纪倒是尽得她老娘真传。”
私下里的闲言碎语,嘲弄浑笑,尖锐刻薄。
深深恶意,长年占据在宁执青午夜梦回。
那声闷雷分不清是梦中还是现实,惊的宁执青倏然睁开了眼。
一抹疏凉对上窗外一抹白。
天亮了。
身边位子已空。
宁执青望着空空静谧的房间,发了一会儿呆。
再过几天,梦中往事会被呈现在大众面前。
她有意掀起一场风暴,罪恶不该被隐埋,哪怕痛苦。
沈倾山打完电话进来,看着床上的人,“醒了,感觉怎么样?”
宁执青回神,眼里意外,他还没走?
“今天好点了。”她如实回答,看着他的湿发,身上依旧是昨天的睡袍。
“几点出发?”她记得他是今天要去总部。
沈倾山放下手机,将湿发尽数捋至脑后,随手将浴袍系带一抽,“不着急,下楼吃早点?”
“好。”
宁执青平静应着,看着他并不避忌袒露的身躯,站在衣柜前。
他的肌肉劲瘦紧实,却不夸张,常年锻炼的肌理线条流畅又极具美感,他是自己的造物主,将这个鲜活的身体打造成独属于沈倾山的危险与魅力。
生命力的野蛮偾张,归束在那具从容轻淡的躯体里,用斯文伪装。
神魔不曾逆位,正邪从来一体。
这些,都是她从沈倾山身上领会到的。
只是,他依然也有让人不解矛盾的地方。
宁执青收回视线,下床去了卫生间简单洗漱,再出来,手里多了一个吹风机。
他已经穿好一条挺括的深色西装裤,配着同色系皮带,裸着上身。
看见她这样子,沈倾山嘴角一勾。
“头发不吹干容易头风。”她看着他,坦然从容。
他眼里闪着兴味,“以前怎么不见你怎么关心我?”
她眼中微恍,没有被戳中的心虚,指尖轻轻划过他腰跨下V型人鱼线,卡在未系上的皮带处。
谁说勾人的,一定是女人?
“沈先生这么帮我,我只怕关心的太迟了。”
果然看着脐下三寸有冒头之势,上头落下轻笑。
“一大早,我倒是不介意做禽兽,宁小姐受得了?”喑哑磁沉的嗓音,暗潮涌动。
女人浅淡眉眼轻扫,凝着撩人不自知的风情,“反正沈先生一定不会让自己吃亏,说的好像您禽兽起来我能拒绝一样。”
沈倾山也跟着她笑,隔着柔化布料,摩挲她手臂,“知我者,宁小姐也。”
确定沈倾山依旧败类,宁执青淡定收回手,好像刚刚的逗弄就是兴之而起。
宁执青盯着他还没穿衣的上身,见他任下处的欲望渐起,却始终没有为难她。
眼波流转里,嘴角弧度微深。
沈倾山不急着吹头发,她也不催,随着他转身,张力十足的倒三角后背展露。
印象中的可怖斑驳的疤痕,不知何时也在岁月里浅淡下来。
她记得,那里曾有枪痕、刀印……
各种伤,错综复杂。
“为什么祛疤?”
宁执青问出了很久以前就想问的话。
沈倾山将白衬衣穿上身,敞开着衣襟。
他偏侧头,笑意隐约。
“大概是,怕被人嫌弃?”
宁执青一愣,而他眼梢转深。
若痛苦都能被磨平,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该留着的。
白纱遮挡的蒙昧晨光里,男人的**的后背也落上了一层暖色。
宁执青眼中闪过某种深思。
沈倾山眸光锁定着她,看着她走到自己跟前,暖柔的手轻轻搭在他肩膀,施力下压。
他顺从坐下,一手反撑在床上,一手搭着她后腰往前带的同时,双腿适时打开,方便她更近的站定。
宁执青将吹风机打上暖风,无视男人敞开衣襟下的风情,也无视未系皮带下的汹涌,专心给他吹发。
微风传送隐约的沉香与玉兰香,静谧的房间,两人难得平淡温馨。
沈倾山搭在宁执青后腰的手,一路熨烫着她微凉的肌肤,目光不曾错过她表情。
那双眼里,沉静疏漠,好像什么光亮都透不进。
昨晚的脆弱,恍惚如梦。
她陷在过往。
耳边的轻响停下,沈倾山听见宁执青的声音,淡漠到没有情绪。
“沈倾山,我们这样算什么?”
沈倾山将手覆在她心脏跳动处,那里平稳如常,好像只是为了活着。
他垂下眸,随即扯唇,再抬眼,眼中已被深浓取代。
另一只大掌按住她脖颈施压。
深吻里,他笑的疯狂又缱绻,“算你情我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