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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思远的父亲是奉旨查案的，然查了多年一无所获。程宣死后，他的夫人也死了，殉情。他们有个女儿，叫程瑶瑶，时年三岁，被齐家收养。
“客栈与程瑶瑶有关?”慕笙问，想到二楼密室：“程瑶瑶死了，死在客栈里！”
齐思远用力攥住手指，微红了眼睛。程家出事那年，程瑶瑶三岁，他五岁。他们同屋而居，同床而眠，一直到程瑶瑶十二岁才分开。
在那之前，爹娘曾说过，等他们长大了就让他们结为夫妇。然说归说，并未定下正式的婚约，他和程瑶瑶也是以兄妹相称。
在程瑶瑶十四岁，他十六岁那年，他第一次知晓了程瑶瑶的心事。她穿着桃花色的衣衫，扬着亮晶晶的眸子，一脸期待地问他：“思远哥哥，待瑶瑶及笄，娶瑶瑶可好？”
齐思远下意识想逃，被程瑶瑶拦住去路。
十四岁的少女，天真，热情，固执，且执着。她拦着齐思远，大有你不回答，我便不会放你走的架势。
齐思远无奈，只能像往日那般在她额角点了下，问她可知娶亲是什么。程瑶瑶蓦地红了脸，摇着身子道：“我问了府里的婶婶，知晓成婚是什么。我喜欢思远哥哥，想要嫁给思远哥哥。我愿意与思远哥哥青丝白首，愿意为思远哥哥生儿育女。”
微风袭来，裹挟着少女的馨香。齐思远蓦地心动，却刻意忽略。他捏着程瑶瑶的鼻尖儿，说她人不大，想的怪多。
程瑶瑶看着他一动不动，“思远哥哥是不想娶瑶瑶对吗？只要思远哥哥说不想，瑶瑶一定离思远哥哥远远的。”
她执拗而认真，让齐思远无法说出那两个字。
徐亿年：“你不喜欢程瑶瑶，不想娶她？”
齐思远：“不是不想，而是十六岁的齐思远压根儿没有考虑过那件事儿。他喜欢程瑶瑶，想要照顾并且呵护她的一生，可他不确定那种喜欢是哪种喜欢？是哥哥对妹妹的喜欢，是齐家人对程家人的责任或亏欠？还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十六岁的齐思远是懦弱的，遇到问题只想逃。他怕程瑶瑶难过，却又不敢对她许下承诺，他怕背负不了辜负承诺的结果。所以，他让程瑶瑶十七岁的时候再问这个问题。”
徐亿年：“十七岁的程瑶瑶问了你就会如实回答？”
齐思远摇头，说十六岁的他并不知道三年后的他会如何回答，他只是想着，等程瑶瑶十七岁了，就不会问他这个问题了。事实上，他没有等到程瑶瑶十七岁，因为在他十七岁那年成婚了，娶了副将的女儿。
徐亿年蹙着眉头：“这么早成亲？真爱？”
齐思远闭着眼睛：“利益罢了！副将对我父亲有恩，他的女儿遭人蒙骗，怀了身孕，且因为身体的原因不能服药，需得有个丈夫为其遮掩，好让她的孩子名正言顺地降生。找个男人容易，找个丈夫不容易。下嫁，容易被缠上。寻个门当户对的，谁愿意给别人的孩子当爹。”
徐亿年指着齐思远：“你愿意！”
齐思远面露苦涩：“他们给的条件太好，且对我父亲有恩，令我不得不娶。这世道对男子总归是宽容些的，且我齐思远从不在意那些。”
慕笙：“条件是什么？”
齐思远一怔，待意识到问的是什么后方才回答：“为期两年，两年之后和离，孩子随母姓，和离的缘由是我。”
慕笙：“可你们并未和离，且十分恩爱！”
齐思远嘲弄道：“恩爱？不过是演给外人看的。”
十七岁的齐思远虽有城府，想问题还是简单。他以为两家商量好了，又有契书为证，两年时间一到，就能各回各家，各归各位。他漏掉了两件事，一是程瑶瑶，二是他名义上的妻子。
得知他要成婚，程瑶瑶红着眼睛找到他。她没有问他为何不等她到十七岁，而是问他是不是真的要成亲了。他点头，想要解释，看着她飞奔离开的背影，忽然觉得这样也好。
程瑶瑶误会了，就不会再缠着他，问他娶不娶她？什么时候娶她？两年后，刚好到他们约定的时间。若到时候程瑶瑶还愿意嫁，他会娶，并且会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徐亿年摸着下巴，先是小碎步挪了两下，而后猛地出现在齐思远跟前，与他脸对脸：“你其实是喜欢程瑶瑶的！不，不是喜欢，是爱而不自知。”
说着，将身子撤回去，头头是道。
“类似的话本子我看了不下二十本，无一例外，全是追妻火葬场。瞧齐公子的模样，大概是跟话本子里的结局一样了。”
“话本子里的妹妹也死了吗？”齐思远垂着头，右手掐着左手的指尖儿：“我没想到瑶瑶会走，更没想到瑶瑶会出事。我以为她会像从前一样，伤心一阵儿，难过一阵儿，然后来问我是不是真心娶妻的，问我什么时候和离？只要她问，我不会敷衍，我会解释，会告诉她两年。”
慕笙：“程瑶瑶是怎么死的？”
齐思远眼珠微颤，深吸一口气：“她在齐家长大，无处可去。这间客栈是她唯一能够落脚的地方。
那个时候的客栈还不像现在这般，楼上楼下都是一样的。登记客人信息也不想现在这般仔细，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瑶瑶没来过客栈，客栈里的掌柜跟伙计也不认得她，只把她当成寻常的客人。”
据客栈里的伙计回忆，程瑶瑶是在打样前入住的。娇娇弱弱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大大的，鼓鼓囊囊的包袱，像丢了魂儿一样，面色苍白，浑浑噩噩。登记时，掌柜特意交代了她几句，让她不要轻易露财，不要跟陌生人搭话，说这客栈里什么人都有。
程瑶瑶点了点头，跟着伙计去房间。她很少出来，每次出来都是吃饭。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看着可怜极了。有不知死活的上前打扰，程瑶瑶要嘛不理，要嘛起身就走，遇见那种纠缠的紧的，就骂几句，或者喊店里的伙计。
程瑶瑶骂人很凶，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没吃过亏，至少人前没有。小丫头，就跟林子里没长大的狼崽子似的，又萌又凶。之后几天，掌柜的没再见过她，客栈里的伙计也没在意，直到闻见那股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