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前。
酒吧内灯光昏暗,音乐震耳欲聋。几个醉汉在酒精的作用下,情绪失控,肆意打砸桌椅,酒瓶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周围的群众惊恐地四处逃窜,尖叫声和咒骂声交织在一起,现场一片混乱。
陈澈和同事接到报警后,第一时间赶到现场。陈澈迅速观察着局势,同事大声喝止醉汉的暴行。然而,醉汉们不仅没有收敛,其中一个身形魁梧的醉汉反而更加疯狂,挥舞着手中的水果刀,朝着离他最近的一名群众扑去。
千钧一发之际,陈澈没有丝毫犹豫,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用自己的身体护住群众。他的双手紧紧握住醉汉持刀的手腕,试图夺下凶器。醉汉拼命挣扎,锋利的刀刃在两人的扭打中划过陈澈的手臂,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他的衣袖。但陈澈咬着牙,不顾伤痛,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和出色的格斗技巧,最终成功夺下了刀,与同事一起将醉汉**。
这时,酒吧里的混乱逐渐平息。而陈澈脸色有些苍白,手臂上的伤口还在不断渗血,同事们急忙呼叫救护车,将他送往医院进行救治。
程佳禾气喘吁吁地冲进医院,一路跌跌撞撞,终于找到了陈澈所在的病房。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刺鼻得让人难受。
陈澈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额头还挂着未干的汗珠,身上插着各种管子,一旁的血袋里,殷红的鲜血正缓缓流入他的身体。医生和护士们在紧张地忙碌着,神情专注而严肃。程佳禾呆呆地站在床边,望着陈澈虚弱的样子,眼眶瞬间红了,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其中一名男同事走上前,轻声安慰道:“陈队没有生命危险,就是失血过多。”
“他怎么受伤的?”
“被一名醉汉用小刀划伤了手臂,人现在正被拘留在警局里的。”
夜晚的医院格外寂静和漫长,偶尔传来远处的脚步声和推车声,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每一寸空气。程佳禾坐在陈澈的病床边,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他。一整晚,她都在为陈澈调整点滴速度、擦拭额头,困意袭来时,也只是强撑着在椅子上打个盹。
天刚蒙蒙亮,程佳禾被闹钟唤醒了,她急忙关掉闹铃,看了一眼仍在昏睡的陈澈,然后跟护士交代了几句,就匆匆赶到学校。
到了学校,她呆坐在办公桌前,眼神呆滞,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周烨一眼就注意到了程佳禾的异样。她的头发凌乱,眼神中满是疲惫。
“没睡好?”周烨关切地问道。
“失眠。”程佳禾随口应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
“第四次模拟考试成绩出来了。”
“怎么样?”
“不太理想。”
“林苗呢?”
“稳居全班第一。”
“林苗想考东南大学,你觉得,她做得到吗?”
“你觉得呢?”周烨反问道。
“有人想进步,我就会尽全力让她多学点知识。”
自习课上,教室里静悄悄的,只听见笔尖在纸上摩挲的沙沙声。程佳禾手里拿着一张数学试卷,走到了学习委员林苗的桌前,轻轻敲了敲桌子。
林苗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程老师,怎么了?”
程佳禾把试卷摊开在桌上,指着上面的题说:“这套试卷是清河中学的模拟考试题,你有时间的话,按照考试要求在规定时间内完成,然后我把答案给你,看看能得多少分。”
林苗的目光迅速扫过试卷的题目,重重地点了点头:“好。”
整个晚自习,程佳禾不停地低头看手表,她担心陈澈那边没有人照料,所以做题的时候也心不在焉。
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她刚将手搭在门把手上,透过门窗,却看见病房里穿着警服的男同事,正拿着手机站在病床旁,而陈澈则是坐在病床上,眼睛紧紧地盯着同事手中的手机屏幕。他的眉头紧皱着,神情十分严肃。程佳禾见状,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在门外等待。
“陈队,我们调取了‘橙橘’酒吧的监控,应该就是赵某喝醉酒去厕所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廖某,然后两人发生了口角之争,所以才打了起来。”
“我知道了,你早点回去休息。”陈澈点了点头,声音虽然有些虚弱,但依旧带着几分沉稳。
“好,陈队,那我明天再过来。”黄宣转身走出病房,顺手轻轻掩上房门,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惊扰到别人。走廊里灯光惨白,他的身影在寂静中显得有些匆忙,丝毫没有注意到坐在不远处角落的程佳禾。
待黄宣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程佳禾才缓缓起身走进病房。
病床上的陈澈,原本正望着天花板出神,听见开门声,下意识地转过头。看见程佳禾的时候,他的眼中猛地闪过一丝惊异,那一瞬间的情绪波动,如同平静湖面投入一颗石子,泛起层层涟漪。但很快,他便垂下眼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可微微颤抖的手指却泄露了他内心早已翻江倒海的事实。
“你怎么来了?”陈澈的声音沙哑,透着病中的虚弱。
“我昨天就来过了。”她站在病床前,目光触及陈澈憔悴的面容时,心猛地一揪。
“以后执行任务的时候,能不能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她微微皱起眉头,眼中满是担忧。
“在那种情况下,我必须先保证群众的生命安全。”他坐直身子,尽管动作扯动了伤口,疼得他微微皱眉。
“是,对你们而言,群众的生命安全是很重要。可是也不能拼死相搏吧?要是你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程佳禾越说越激动,声音也不自觉地拔高。
“你会担心吗?”还没等程佳禾把话说完,他出声打断了她。他的目光紧紧锁住程佳禾的眼睛,像是要从她的眼神中找到答案。
程佳禾看着他的眼睛,两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却又好似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程佳禾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一般,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迎着他的目光,眼眶瞬间红了,错杂的情绪如潮水般将她淹没。垂放的双手不自觉地揪紧衣角,指甲几乎嵌入掌心。微风从窗户的缝隙中钻进来,轻轻吹起她的发丝,陈澈的视线随着那缕发丝飘动。
“会,陈澈,我会担心,如果你死了,我会很难过。”她的眼泪像是决堤的洪水,每一滴泪都重重地砸在他的心口。
他掀开被子,艰难地站起身来,然后拖着疲惫的身躯缓步走到程佳禾的身前。佳禾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他抬起左手,指尖轻轻擦过她的脸颊,抹去她脸上的泪水。
“别哭了。”
程佳禾突然张开双臂抱住了他,她的动作很轻,生怕碰到他的伤口。
陈澈的身体一僵,明显地感觉到她的颤抖。她的眼泪浸湿了他的衣服,温热的触感让他心脏一阵抽痛。
“哥。”程佳禾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哽咽,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陈澈的心上。这个称呼让陈澈浑身一僵,仿佛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瞬间将他从短暂的温情中拉回现实。他的手指微微蜷缩,指尖还残留着她泪水的温度。
陈澈的心猛地揪紧,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消毒水的气味涌入鼻腔,刺得他太阳穴突突地跳。他知道自己应该推开她,应该像往常一样保持距离。可是此刻,听着她带着哭腔的声音,他只觉得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缓缓睁开眼睛,对上她通红的双眼。
“很晚了,你先回家。”他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别再受伤了。”程佳禾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神里,透着深深的倦怠。
陈澈,我讨厌这样的自己。
在得知你受伤的消息后,我的内心,还是会感到害怕。
可是陈澈,即便是这样,我依然在努力说服自己,我不可能再去爱你。
程佳禾松开双手,向后退了几步,她伸手擦掉脸上的泪水,平静地说道:“那我明天再来。”
说完,她转身径直走出了病房。
夜里,陈澈独自坐在昏暗的病房里,他缓缓抬起头,看向窗外,月亮散发着淡淡的月光,而他布满血丝的眼眸,像是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霾。
第二天
医院的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杨玉梅提着保温桶,脚步轻缓地走向病房。她推开病房的门,看见陈澈正靠在床头,脸色苍白,手臂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左手还挂着点滴。杨玉梅轻轻叹了口气,走到床边,将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她低头看了看陈澈,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动作轻柔。
她拉过一把椅子,轻轻坐下,目光落在陈澈的脸上。他的眉头微微皱着,似乎在睡梦中也不安稳。杨玉梅伸出手,轻轻抚了抚他的额头,像是要抚平他梦中的不安。
过了一会儿,陈澈的眼皮微微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病房里的灯光让他有些恍惚,他眨了眨眼,适应了一下光线,转头便看到杨玉梅正坐在床边。
“阿姨......”他声音有些沙哑,喉咙干涩得有些发痛。
“小澈,醒了。”她连忙起身,倒了一杯温水,递到他嘴边,“来,先喝点水。”
陈澈微微抬头,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让他感觉舒服了许多。
“阿姨,你怎么会在这儿?”
“听佳禾说,你出警的时候受伤了,我和你叔叔放心不下,就过来看看。你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陈澈摇了摇头,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好多了。”
“佳禾说没人照顾你,这两天店里又没什么生意,所以忙里偷闲来给你送饭。”杨玉梅说着,顺手打开保温桶的盖子。
“阿姨,我就是手臂上受了点伤,没什么大问题。”
杨玉梅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小澈,在我们眼里,你也是个孩子,更是会照顾妹妹的好哥哥。你爸爸当初愿意让佳禾借住你们家,我们都特别感谢,现在你需要帮助,我和你叔叔,也理应照顾你。”
陈澈的眼眶微微发热,他点了点头,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谢谢阿姨。”
杨玉梅坐在床边,轻声和他聊着天,陈澈则静静地听着,偶尔回应几句。
这一刻,他仿佛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像是漂泊已久的小船,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
程佳禾下班后,马不停蹄地赶往医院。
她走到病房门前,习惯性的透过门窗观察病房里的情况,只见一个宽厚的背影挡住了陈澈的正脸。病床旁的柜子上还摆放着一个水果篮。通过背影可以看出,坐在病床前的,应该是一位中年男人,他的肩膀宽阔,深蓝色的行政夹克贴合着背部线条,布料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他的脖颈微微前倾,后脑勺的头发修剪得整整齐齐,鬓角处隐约可见几缕灰白。
与陈澈交谈几句后,他突然起身。转身的瞬间,程佳禾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的呼吸变得急促,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包带。她的目光死死锁住前方那个熟悉的身影,胸口微微起伏。
他是周正雄,是周政安的爸爸。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着朝着门口越走越近的脸庞,程佳禾没来得及多想,转身朝另一边的方向走了几步,随后垂下了头。
直到看着周正雄的背影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她才缓过神来,转身进了病房。
她快步走到陈澈的病床前,目光落在那个精致的水果篮上,篮子里装满了新鲜的水果。
她的眉头微微皱起:“刚刚那个人,是周正雄?”
陈澈靠在床头,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他带着疑惑轻声问道:“你认识他?”
程佳禾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包带:“他来干什么?”
陈澈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复杂:“他是刚上任的局长,我是因公受伤,所以他作为领导来看望我。”
程佳禾的心里一阵翻涌,周正雄的出现让她感到不安。看着程佳禾异样的神情,他的眼神变得有些深邃,语气里带着一丝试探:“怎么了?你怎么会认识他?”
新上任的局长?他为什么偏偏是陈澈新来的领导?他知不知道自己和陈澈之间的关系?他的突然出现,是偶然吗?
“他是周政安的父亲。”
陈澈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却让程佳禾的心猛地一紧。她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她没想到陈澈会突然提到周政安。
陈澈沉默了片刻,忽然低声说道:“你在害怕。”
程佳禾的心猛地一跳,眼神有些躲闪:“没有,你别多想。”
“周政安,那个孩子的朋友。”
“你怎么知道周政安?”
陈澈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她脸上:“我之前就见过他,在警局里。”
“佳禾,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他的声音温柔却坚定,带着一丝不容回避的追问。
面对他的追问,程佳禾不知道怎么回答。此刻她的脑海里一片混乱,无数个念头交织在一起,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出口。关于那些她极力想要忘掉的过去,她不想再次提起,更不想对陈澈提起。
“我没有在害怕,只是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情,心有余悸而已。你也不用知道我发生过什么事情,因为我已经熬过了最需要你的时候。”
她的目光再次对上他的眼睛,她的眼神渐渐变得平静。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沉重的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