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
今天是陈澈八岁的生日,他坐在教室里,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奋笔疾书,写着密密麻麻的公式。然而,他的心思却不在学习上,他的目光紧盯着黑板上悬挂的时钟,随着秒钟不停地走动,他的内心也在默默数着时间,十、九、八、七、六......三、二、一,清脆的下课铃声随着他倒计时的结束准时响起,他将书本快速装进背包里,犹如离弦之箭第一个冲出了教室。
学校门口,陈澈第一个冲出了校门,满眼期待地在人群中搜寻着父母的身影,却始终没有看到那两张熟悉的脸庞。他站在学校门口的槐树前等待,半个小时过去了,原本喧闹的校门口逐渐安静下来,学生和家长陆陆续续地回家了,可陈澈的父母还没有来,最后,他只好背着书包自己走回了家。一路上,陈澈都垂头丧气,他满心期待父母会来接他,却没有。可到了家门口的时候,他努力说服自己,脸上又立刻又展开一个明媚的笑意。
他**钥匙,轻轻扭动门把手,可迎接他的,却是空荡的客厅。他想,可能爸妈在房间里偷偷准备惊喜,他迈着期待的步伐,放轻脚步,悄悄地走向爸**卧室,将手轻轻地放在门把手上。他想,打开这扇门,应该是有惊喜在等待他。
他带着明媚的笑意,满怀憧憬地推开了门,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幅"缱绻旖旎"。他的眼神瞬间凝固,脸上的笑容也在那一刻僵住。
“爸。”陈澈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出去!”男人惊慌失措地翻身用床单将身旁的女人紧紧裹住,抓起一旁的枕头朝站在门外的陈澈扔去。
枕头不偏不倚地砸在陈澈的额头,巨大的冲击力迫使他向后踉跄几步,他的眼眶瞬间猩红,他用力关上门,然后冲出了家门。
八岁以前,每年生日,陈澈都会和爸妈一起过,他也会收到心意的礼物,而八岁以后,陈澈开始惧怕生日的来临。
父亲的背叛,如同一颗炸弹,让这个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变得支零破碎。
他恨陈宇峰,也恨那个女人,他虽然没有看清楚那个女人的样貌,但他想,那个女人,一定是程雪琴。他认定是她插足了父母的婚姻,所以害父母离婚,害母亲得了心病。
四年后,程雪琴和陈宇峰顺理成章地结了婚,组成了新的家庭。然后,他遇见了程佳禾,程雪琴的亲侄女。他恨程雪琴,恨她的家人,所以也恨这个眉眼与她有些相似的妹妹。
或许是不知情,或许是怜悯,又或许是愧疚,从一开始见到她,她就对他表现出各种各样的关心,他不需要,可内心却也在每一次被她惦记的时候,慢慢融化。
那天,程雪琴做了一桌的饭菜,可每一道菜,都有鸡蛋,番茄炒蛋、紫菜鸡蛋汤、牛肉滑蛋,所以陈澈吃饭的时候只吃了碗里的白米饭,程雪琴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夹了一块牛肉给陈澈:“小澈,吃点菜,别光顾着吃饭。”
陈澈看了一眼碗里的牛肉,将它夹了起来扔到自己面前的桌面上。
陈宇峰看见这一幕,突然拍桌而起,大声斥责:“陈澈,你这是什么意思!程阿姨好心给你夹菜,你就是这个态度!”
陈澈的双目骤然一深,放下筷子,起身欲走,却被陈宇峰一把抓住衣领:“给程阿姨道歉!”
程雪琴连忙起身去拉陈宇峰:“别这样,别吓着孩子。”
程佳禾见势丢下碗筷,起身挡在陈澈身前:“姑父!”
陈宇峰顿了一下,放缓语调,轻声解释道:“佳禾,哥哥做错事了,姑父要教育他,你先回房间。”
“姑父!哥哥对蛋黄过敏!”说完,她踮起脚伸手掰开陈宇峰的手,他这才松开拽着陈澈的衣领。
挣脱束缚的陈澈径直走向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陈宇峰坐回座位,眉头紧皱,脸上露出懊悔的神情,他低下了头:“佳禾,你怎么知道他对蛋黄过敏?”
“姑父,哥哥对蛋黄过敏这件事情,你是忘了,还是从来都不知道?”
收拾完碗筷,陈宇峰出门上班,程雪琴做了一碗牛肉面,让程佳禾给陈澈端进卧室。
“姑姑,我哪敢啊?他肯定不会给我开门的。”
“试一试嘛,哥哥早饭也没吃,午饭也没吃,我马上要去上班了。”
在姑姑的怂恿下,程佳禾端着牛肉面蹑手蹑脚地走到陈澈房间门口,深吸一口气后,敲响了陈澈房间的门。片刻后,里面没有任何动静,就在程佳禾准备离开的时候,房门竟然被陈澈从里面打开了,程佳禾立刻弯起眼眸冲他笑:“哥,姑姑给你做的牛肉面。”
“不用了。”
程佳禾端着牛肉面,侧身从房门的缝隙中钻了进去,然后把碗放在书桌上:“姑姑说你早饭也没吃,午饭也没吃,让我叮嘱你必须把这碗面吃完。”
他转过身,目光淡漠的盯着她,盯得程佳禾有些发怵。
“姑姑她,不知道你蛋黄过敏。”
“面放那,你出去吧。”
程佳禾听话地绕过陈澈走到房间门口,退出房间,轻轻带上了房门,他走上前,看着那碗面,上面堆满了牛肉,眸底暗藏波澜。
在陈澈眼里,陈宇峰是一位严厉的父亲。从小到大,他受过太多来自父亲的批评,他以为父母离婚后,他和父亲之间的关系只会越来越疏远,越来越僵硬,也从未想过自己和父亲之间的关系,有一天,会变得柔和,甚至可以继续在同一屋檐下共同生活。他知道,为了缓解自己和父亲和程雪琴之间的关系,程佳禾做了很多。
【既然决定把哥哥接到身边一起生活,就应该对他温柔点啊,他又不是无缘无故变成这样的不是吗?哥哥能接受和你们一起生活,对他来说,已经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了,你们不应该强迫他要对你们有多尊重,他需要时间,因为做错事情的,不是哥哥。】
【陈澈,我和他们不一样,我绝不会伤害你。】
【我不管俩个你们现在是什么样的关系,从现在开始,你们必须断绝来往。】
【陈澈我真的太累了,我不想再去为了挽留谁而做出什么愚蠢的事情,你不用说,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你的答案,我不会继续纠缠你的。】
【从今天开始,我们之间就只是兄妹关系,你不用关心我,我不需要任何关心,我很好,我长大了,我可以处理好自己的事情,以前的事情我再也不会提及,我们就当那些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程佳禾,对不起,我不是那个勇敢的人。
另一边,蒋熠最近一直在帮蒋明武处理酒厂里的事情。前段时间,他还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可这两天,儿子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突然就懂事了起来,和商家谈生意也是非常顺利,蒋明武觉得儿子的表现有些异常,趁休息的时间,他给蒋熠递了瓶水,顺便问道:“和佳禾和好了?”
“没有。”蒋熠接过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这段时间,都没去找过她?”
“找她干嘛?”他微微皱眉。
“蒋熠,爸知道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好面子,但是好面子,也要分场合,在真心喜欢的人面前,该低头就低头,你要是为了个面子错过了这么好的爱人,你往后要拿一辈子的时间来后悔当初做的决定。”
“妈不是不希望我和她在一起吗?”
“你妈只是因为你当初任性放弃了出国留学的机会才生气,这件事情早就过去了,如果你就是觉得这个人是对的,你是坚定的,我和你妈,自然是会尊重你的决定,你不应该考虑我们的想法,你应该先问问你自己,你对她,是坚定的吗?”蒋熠抬眸看向父亲,眼底带着思绪,蒋明武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起身离开,他依靠在沙发上,伸手点了根香烟,缭绕的烟云笼上他深邃的眼睛。
他总是在等,想等时机成熟的时候,带程佳禾回家见父母,母亲因为当年他为程佳禾选择放弃出国留学的事情,而一直对她心怀不满,程佳禾不知道,她只知道母亲想要撮合他和门当户对的沈思雨,可她也不知道,他为了她无数次的反抗。
曹思齐说的没错,婚姻不只是签字盖章,他懒得调解母亲和程佳禾之间的矛盾,他觉得只要和程佳禾一直在一起,就算不结婚不生小孩也没关系,可她不懂,她总是觉得婚姻才是幸福的保障,就算他反复证明自己的真心,她也不信。
蒋熠不明白,程佳禾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是想和他结婚,还是只是想结婚。
他不明白,却也不敢问。
与此同时,吴双双的婚期将至,表姐杜月带她去了一家美容院做脸部保养,这家美容院是江州区比较出名的美容院,听说好多有钱家的富太太和女明星都喜欢来这儿做保养,刚进店,吴双双就被这家美容院华丽的装潢给震惊到了。
“我们预约了下午的面部护理。”
“好的,请稍等一下。”
吴双双和表姐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去做护理前的准备,却在转角处碰见了美容院院长赵书琴女士。
“赵院长。”工作人员点头问候,吴双双却觉得这幅面孔有点眼熟,这不是蒋熠的妈妈吗?
赵书琴察觉到了吴双双疑惑的神情,笑着问道:“怎么了妹妹,认识我吗?”
“你是蒋熠的妈妈?”
赵书琴眉眼微弯,清冷的眉眼变得温和起来:“你认识我儿子?”
“认识,我是程佳禾的好朋友。”
“佳禾,你是佳禾的朋友?”
吴双双眸光一怔,之前听佳禾说,蒋熠的父母从来没有提过想要见她,对她的存在也不作任何表态,怎么这个时候,她突然好像和佳禾很亲的样子。
“是啊赵阿姨。”
赵书琴挑眉,眼含笑意,轻声问道:“那佳禾怎么没和你一起来呀?”
“赵阿姨,您不知道吗?佳禾最近被调到高中部,去当高三的班主任了,工作比较忙,哪还有闲暇时间来做美容啊。”
“是,我们佳禾忙。”
闻言,吴双双更觉无语,我们佳禾?
“小刘啊,你把这两位美女带到VIP室,做最好的护理,然后一会儿送她们两张至尊卡。”
“不用不用,我们就做普通的护理。”
“那怎么行?佳禾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小刘,去吧。”
“好的赵院长。”
做完美容,吴双双明显觉得脸颊的肉更紧致了,脸色也提亮了不少,果然美女都是用钱砸出来的,走的时候,工作人员递给了她和表姐一人一张至尊卡,还送了两袋面膜、面霜的礼盒。
回到家里,她连忙给程佳禾打了通电话。
“你和蒋熠和好啦?”
“没有啊,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今天和表姐去美容院做面部护理,你猜我们遇见了谁。”
“谁啊?”
“蒋熠的妈妈赵书琴啊,我以前就听你说**妈开美容院的,也不知道**妈开了这么大的美容院。”
“我也不知道。”
“你是不知道,她听说我是你朋友,对我们那是百般殷勤,又是给我们升VIP护理,又是送我们面膜、面霜和至尊卡的,还有,最重要的是,她说,佳禾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听到的时候我都震惊了,我还在想你和她关系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了。”
“她这样说的?”
“是啊,她还一直佳禾佳禾的喊,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是她儿媳妇,走的时候还让我下次等你有时间了带你一起去,你说你和蒋熠好的时候她硬是不表态,你和蒋熠吵架了,她又开始作妖了。”
“可能阿姨本来就挺好的,只不过是因为我们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相处过,所以才会对她有刻板印象。”
“父母好有什么用啊?儿子还不是那副德行,要是真的喜欢你,早就回头来找你了。”
所有人都是这样说的,所有人都觉得蒋熠不爱,但只有程佳禾知道,蒋熠的爱是真的,所有的过去也都是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