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楷醒了，意识逐渐从混沌中清醒过来。他微微动了动身体，一阵剧痛袭来，不禁皱了皱眉。他要求见程佳禾，陈澈守在病房外，独留周楷和程佳禾两人留在病房里。
病房里，周楷看着坐在床边的程佳禾，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程老师，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你说。”程佳禾轻声回应，眼中满是关切。
“你可以靠我近一点吗？这个秘密，只有你能知道。”
程佳禾起身走近周楷，俯下身将左耳贴近他的唇边。这一举动，被门外的陈澈透过窗户玻璃看得一清二楚，他不自觉地皱起眉头，眸色一暗，心中泛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不一会儿，程佳禾从病房走了出来，她的脸色却异常难看。她无视陈澈的询问，径直走出了医院，不管身后的陈澈怎么喊她，她都仿佛什么也听不到，像失了魂一般。陈澈从身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的身体转过来面向自己，大声说道：“程佳禾！”
“他跟你说什么了？”他急切地询问，眼神紧紧盯着程佳禾。
“程佳禾，回答我，他跟你说什么了？”
她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下一秒，她的身体开始摇摇欲坠，无力地朝陈澈倒去。陈澈眼疾手快地握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支撑起来。陈澈注意到她的脸色苍白，额头不断渗出细密的汗珠。
“周楷还能参加今年的高考吗？”，她的声音微弱，如同远处的低语。
“程佳禾！为什么这个时候你还要关心他能不能参加今年的高考？”陈澈既心疼又懊恼，半蹲下身，一把将她抱起，她缓缓闭上眼睛，脑袋无力地依靠在他的心口处。
陈澈在急救室外焦急地徘徊，脚步急促而凌乱。半个小时后，程佳禾被推了出来。
“医生，她怎么样了？”
“放心吧，她没什么事。”
“那她，为什么会突然晕倒？”陈澈眉心紧皱，焦急地询问。
“她应该是由于服用的药物剂量过多造成的不良反应。”
“什么药？”他追问道。
“我们刚刚在她的包里发现了两瓶药，是治疗焦虑和失眠的药物。”
他垂下头，神情凝重，紧紧握住双拳，陷入无尽的自责。那些程佳禾说过的话在他脑海中不断闪过：
【陈澈，我和他们不一样，我绝不会伤害你。】
【可是陈澈，如果我说，我现在想要一个家庭，你就能给我吗？你能和我结婚吗？】
【程佳禾，你说你想要一个家，一个属于你自己的家，如果我能给你，我们就会有结果吗？】
佳禾，是我一直在权衡利弊，是我无法接受你姑姑和我爸的过去，是我没有勇气面对我妈，是我在不停地后退，当看到你和蒋熠在一起的样子，我却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受害者。
陈澈坐在病床前，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程佳禾，她的脸色惨白，灰白的嘴唇干裂得起皮，毫无血色。他起身接了一杯温水，用棉签沾了水一遍又一遍地给她润唇，动作轻柔而小心翼翼。
【程老师，我是故意的，故意刺激他，让他来杀我，只可惜，他没有杀死我，不过常浩轩已经成年了，他会被判刑的，程老师，别怕，他就算出来了，我也不会让他好过的。】
【程老师，你不用怀疑自己，你做的是对的。】
她猛地惊醒，满头大汗，眼睛里是恐惧的神情，周楷的话还断断续续的在她的脑海里回荡。
常浩轩不知道，自从上件事情之后，赵永刚在学校门口的角落处安装了监控器，那个监控正好能拍到那面照片墙，前几天，陈澈给她看了学校门口的监控录像，她知道周楷是在替她出气，但她从来没有想过，周楷竟然想用自己的生命惩罚常浩轩。
他到底是遭遇了什么，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程佳禾感觉到手臂有些麻木，她想翻个身，这才注意到趴在她身侧的陈澈，他的呼吸声均匀清浅，碎发下的眉头却微皱着，她抽出左手，伸手轻轻抚平他眉间的褶皱，刚要收回手的时候，陈澈却被惊醒。
“醒了。”他睡眼惺忪地看着她，眼中满是关切。
“嗯，回去睡吧。”
“没事，我就是想眯会儿。”陈澈坐起身子，揉了揉眼睛。
“周楷那边，有人守着吗？”
听到周楷的名字，他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程佳禾，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关心他的安危。”
“前段时间，我把常浩轩他们叫到办公室里狠狠教训了一顿，我听说在这之前，不管他们犯了多大错误，从来都没有老师敢去批评教育他们，因为他们的报复心太强了，所以他们想通过那样的方式来威胁我，周楷替我出了头，所以他们报复了周楷，他是因为我被打成那样的，难道你也觉得，我应该少管闲事吗？”
“我们调查过了，常浩轩在未成年之前就参与过多次犯罪活动，可是每一次都被保释出来了，周楷要是真想送他进监狱，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可是常浩轩已经成年了。”程佳禾急切地说道。
“我们会尽最大的能力保护受害者，也会让犯罪者接受应受的惩罚，所以这件事情，你别再参与了。”
“陈澈。”她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陈澈斥声打断：“程佳禾！”
“你只是一名老师，他只你的一名学生，你不能冒着被报复的危险，去和那些背景雄厚的资本家赤手空拳地对峙，你担心他，我也很担心你。”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陈澈向来沉稳，这一刻，却如此歇斯底里，他的双眼紧紧盯着程佳禾，目光中满是焦急和担忧。程佳禾知道，他斥责的语气不是愤怒，是担心，她不知道常浩轩背后的势力有多么强大，但从陈澈如此失态的反应中能看出，他的背景一定不简单。
她望着他，神情异常平淡，低声询问：“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让周楷签谅解书。”
“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吗？”程佳禾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和挣扎，她并不甘心就这样妥协。
“他不签谅解书，常浩轩就算被送进去，出来后只会对他进行更加恶劣的报复，他有底气犯罪，就有底气报复。”陈澈眉头紧锁，耐心地解释道，试图让程佳禾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签了谅解书，周楷就不会被报复了吗？”她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
“佳禾，我们不能保证以后会发生什么，可这是现目前最有利于他的决定，常家承诺了会给他二十万的赔偿金，他可以选择转学，只要不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他就不会被报复，常浩轩已经成年了，他只是想找个乐子玩玩，他不可能因为他去犯更大的错误。”陈澈放缓了语气，试图安抚程佳禾的情绪。
陈澈或许说得对，除了假装原谅，做什么都容易引起对方的报复，可程佳禾不知道怎么开口，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劝周楷去原谅一个想致自己于死地的烂人，可还没等她去找周楷，几天后从陈澈口中得知周楷已经签了谅解书。
程佳禾出院后，便迫不及待地去了周楷的家里，这一次，她见到了周楷的父亲，他佝偻着身子站在厨房里做饭，他的背影显得如此单薄与沧桑，每一个动作都透着生活的艰辛，一股酸涩的感觉涌上她的心头。
“陈警官告诉我，签谅解书是最有利于我，也是有利于你的决定，对不起程老师，是我的一时冲动让你陷入了两难的困境。”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转学。”他的回答简洁而坚定。“程老师，我必须参加高考，我必须牢牢把握住这次机会。”
程佳禾看着剥落的墙壁和简陋的家具，厨房里的男人白发苍苍，一张憔悴的脸庞布满了皱纹，而面前的少年，他才十七岁，这样的年龄，正是美好的青春年华，他的前途本该一片光明，却要被困在这样的环境里，却要想尽办法去改变这样的环境。
“我妈在我三岁的时候就跟别人跑了，我爸在我小时候出了一场车祸，所以他只能一瘸一拐地走路，我想改变这样的现状，只有通过读书和高考。”周楷缓缓说道，语气平静。
她默默垂下头，双手紧握，愧疚道：“对不起周楷，我也很想帮助你，只是这一次，我也无能为力。”
“程老师，你不用道歉，该道歉的是我。”他看着程佳禾，神情平淡，从容一笑。
程佳禾没想到的是，那次在周楷家中的见面，竟然会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他转走了，转去了一所普通的乡镇中学。而常浩轩仅仅被拘留四天后，就回了家，她听说他被退学了，她很诧异，他既然背景强大，又怎么会被退学。
这一连串的事情，如同乱麻，让程佳禾心力交瘁。她坐在办公室的工位上，想得愣了神。
“程老师。”周烨不知何时悄然站到了她身边，轻轻喊了她几声，她都没回应，最后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回过神来。
“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
“走吧，一起吃晚饭。”
“周老师。”程佳禾刚想开口推辞，可推辞的理由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周烨又紧接着说了一句：“我想吃火锅了。”
“好吧。”程佳禾微微点头，嘴角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
因为是周一，所以火锅店的生意比较冷清。再加上这家火锅店的位置较为偏僻，隐匿于一条小巷子里，所以这个时间，整个火锅店里就只有他们两人。从进店到现在，程佳禾没有说过一句话，周烨盛了一碗蛋炒饭递给她，轻声询问：“还在担心周楷的事情？”
“我只是在想，妥协，是最好的办法吗？”
“如果周楷继续纠缠，他不仅会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困境，还会连累你。”周烨皱了皱眉头，认真说道，试图让她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他毁我照片，完全是因为我当着办公室老师的面批评了他，跟周楷没有关系。”
“可你批评他的主要原因，是他们欺凌周楷不是吗？”周烨微微歪头，目光平和。
“周老师。”她刚想反驳，却又无理反驳。
“程佳禾，常浩轩不仅在周楷的桌面上写下谩骂的字词，他还偷走了他的日记本。”
“日记本？”听到这里，她突然想起，上次在周楷家里，看见的那本没有封面的本子。
“按理来说，你和周楷之间正常的师生关系，是不会被他们注意到的，你只不过是因为他们做错了事情才批评了他们，可是，如果在他们眼里，你和周楷之间并非简单的师生关系，你因为周楷而兴师动众地批评他们，这件事情，就说得通了。”
程佳禾的眼神错愕，眉头紧紧皱起，目光满是不解和疑惑。她从未想过，自己对学生的正常关心和教育，竟会被人曲解。
“我告诉过你，你这样偏袒的行为，容易引起其他人的不满，我也告诉过你，不要过多干涉周楷的事情。”他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程佳禾，语气带着斥责的情绪：“要不是那天，我无意间听见他们在厕所里读那个日记本的内容，那些谣言，就会被坐实。”
“日记本里到底写了什么？”
“在我车上，我一会儿拿给你，你自己看吧。”
这顿晚饭，程佳禾除了周烨盛的那碗蛋炒饭，其他菜几乎都没怎么吃。她的心思完全**记本的事情占据。最后，周烨抢着结完账就把她送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