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世界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们最初当兵,是为了报效国家,守土安民,甚至也曾立下誓言,要北伐征战,统一天下,恢复汉室,驱除胡人。
可如今,我们连治下的百姓都保不住,甚至要故意引来流民去害他们。
这兵当的,还有什么意思。
戴平心中愤懑无比,曾经的年少意气,不知不觉间似乎被岁月玷污了。
走进自己的院子,一众侍女迎了上来,纷纷施礼。
这些侍女个个模样乖巧、相貌秀丽,充满着青春的气息。
戴平顿时笑了起来,搓手道:“美人儿们!可想公子了啊!”
莺莺燕燕一大堆围着戴平,女人们纷纷说着好听的话。
“当然想公子了!”
“公子,奴家好冷,身体都凉了,不信你摸摸。”
“奴家也冷,需要公子帮忙暖一暖呢,公子哪里最热呀,可怜可怜奴家吧。”
被一堆小手摸来摸去,戴平忍不住大笑出声。
这些可都是十六到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大灾大难让她们没了家,要不是戴平收留,恐怕早就被吃掉了。
因此,戴平觉得自己非常伟大。
当然了,这些姑娘抢着伺候自己,那肯定也是自己有魅力。
这身高、这身材、这身份,她们当然会喜欢自己。
“走走走!进屋进屋!公子好好奖励你们!”
他随手拦住两个,带着一众侍女进了屋子。
屋里烧着暖炉火炕,姑娘们把他的衣服很快脱了下来,小手在他身上扒拉着。
戴平舒舒服服躺在炕上,随手拉来一个姑娘又亲又摸。
小半个时辰后,戴平喘着粗气,浑身都是口水和汗水。
他的欲望又没了,继而涌出的是高尚的情操,是伟大的道德。
“唉…你们…你们真是可怜…”
“年纪轻轻就没了家,还差点被吃了。”
“全靠有我保护了你们,供你们吃喝。”
“但…但你们全部都喜欢我,让我也很难办啊。”
“我不能耽误你们幸福的未来啊!”
一群女子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戴平面色凝重,缓缓道:“等灾难结束了,饥荒过了,你们有想要离开的,公子绝不阻拦,而且会派人护送你们,给你们钱财。”
“我戴平,绝不是那种烂人,绝不会霸占你们,把你们当成泄欲的工具和私有的财产。”
这句话可把在场的姑娘们都吓傻了,一个个纷纷跪下,急忙磕头,生怕戴平把她们赶出去了。
听着她们诚恳真挚的爱意之言,戴平心中获得了巨大的满足。
他郑重道:“我的确是值得你们爱慕的人,当年是我守住了这里,守住了谯郡,否则羯族人早就把这里杀烂了。”
“不过我不屑于高调,不想宣传这些,都是虚名罢了。”
说到最后,他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意,身体享受了,现在精神也享受了,真爽啊。
至于百姓…戴平早就忘了,他只觉得自己拯救了很多无辜的少女,自己很高尚,很伟大。
“将军,戴公让您带兵去镇压乱民。”
听闻此话,戴平顿时站了起来,沉声道:“为我穿衣!我要去守护百姓了!”
“这些可恶的流民!他们过不下去!就把屠刀伸向最弱小的群体!真是无耻至极!”
“我戴平作为谯郡的郡尉,怎么能不管这种事!”
他穿好了衣服,大步朝外走去。
屋内十多个女子面面相觑,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
也不知道是谁突然“呸”了一声,诸多女子纷纷“呸”了起来。
而戴平披上盔甲之后,大步来到郡府,沉声道:“为什么是我带兵去,爹呢?爹去哪里了?”
侍卫们互相对视着,不敢言语。
看出情况不对,戴平急道:“说话啊!我爹到底怎么了!难道出事了?”
桓猷快步走上来,低声道:“小点声,戴公…戴公他…”
“他刚刚在院子里,与收留的难民女子一起玩乐…但…但身体没能撑住,晕厥了过去。”
“孙大师正在为其疗伤,助其恢复精元,但估计短时间内是治不好了,得多养一些时日。”
戴平愣住了,然后猛然咬牙,吼道:“他!他怎么能这样!”
“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当自己是壮年吗!大白天的还在玩弄那些无辜可怜的难民女子!”
“他好歹是县公啊!是刺史啊!怎么能做出这等…这等滑稽可笑之事!”
“温柔乡是英雄冢,大男儿岂能迷醉其中,不思进取。”
桓猷苦笑道:“贤侄,快去镇压流民吧,这都快两天了,百姓要撑不住了。”
戴平也说爽了,心里痛快极了,他简直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正能量的人。
“不就是镇压流民吗!我带一千精兵足矣!”
这点倒是没错,流民聚集虽然成千上万,但面临一千精兵,却还是没什么还手之力。
仅仅用了一个下午,一千精兵就把流民杀得溃逃。
但谯郡的山桑县几乎已经被抢空了,人也死了数不清。
看着满地的尸体,戴平一时间有些怔怔出神。
但很快,他忍不住笑道:“我保护了百姓!我守护了这里!”
他只是自言自语,但周遭幸存的百姓,在呜呼哀嚎着自己死难的亲人,又纷纷聚拢,来到了戴平这边。
他们跪在地上,开始给戴平磕头。
“戴郡尉啊,您可算来了,不然咱们可没活路啊。”
“谢谢戴郡尉,您是我们山桑县的恩人,您是一个好官呐。”
“对,就像唐郡丞一样,戴郡尉也是一个好官,帮咱们赶走了流民。”
“大家来给戴郡尉磕头啊,求戴郡尉暂时别撤兵,救救咱们吧。”
一个个衣衫褴褛、狼狈不堪的百姓跪在了地上,枯黄的脸上挂着眼泪,哀嚎着,哀求着,千恩万谢、感恩戴德。
他们的身旁,是死于杀戮的亲人。
他们的身后,是毁掉的房屋,是倒塌的居所。
戴平连忙捂住了眼睛,他正对着眼光,眼睛被刺痛了一下。
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所有的得意、自豪全部都消失了,只剩下苦楚,只剩下心酸,只剩下心口的位置隐隐作痛。
他连忙喊道:“都起来!我…我只是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不知道为何,说到最后,他声音都沙哑了、哽咽了。
四周的百姓依旧磕着头,依旧夸着他,甚至有人说起了谯郡之战时,他从坞堡杀出,奋勇杀敌的事。
戴平面红耳赤,身体都在发抖。
这是他时常都在吹嘘的事,别人主动提起,他更是高兴得很。
但现在听着,却觉得心中好难受,羞愧得无地自容。
“都别说了!”
他怒吼出声,眼眶发红,小声道:“我…我算…算什么好官…”
“我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
他的声音很低,像是喃喃自语:“我并没有保护好你们…我甚至没想过真要保护你们…”
“你们只是我吹嘘的谈资,只是我欺骗自己的工具。”
他再也待不下去,转身离开。
他低着头走路,喃喃道:“我是一个烂人,有时候真想做一些好事,但很快又被欲望淹没、被懒惰笼罩、被懦弱覆盖。”
“我不是好官,我是帮凶,是…是…担不起你们赞美和尊敬的可悲之人。”
“我除了擅长骗自己之外,一无是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