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冷笑，目光一寸寸落在她脸上。
“你劝我？”
“你有资格？”
两人对视，气场针锋相对，仿佛下一瞬就会动手。
苏卿儿却忽然笑了。
她眼中一丝寒意褪去，像突然看懂了什么，忽而转身，走至窗前，手指在窗框上一点。
“你知道吗，沈大人？”
“你不像是那种只会查账的官。”
“更像是……会杀人的。”
林峰未动，语气更冷：“你也不像是那种会认错的女人。”
苏卿儿看了他一眼，缓缓走近，语调低低。
“你不杀我，是因为还没到时候。”
“我不动你，是因为我知道……你在等更大的猎物。”
“林山，对吧？”
林峰眸光一顿，眼中一丝杀机一闪而过。
苏卿儿轻声一笑，凑近他半步，眸光微挑：“你很聪明，也很狠。”
“像我喜欢的那种人。”
林峰却抬眼冷冷回了一句：
“你喜欢的，不一定活得长。”
空气瞬间凝滞。
苏卿儿顿了顿，忽然笑出声来，退开一步，抬手道：“账你查，信你带。”
“但我劝你——再聪明的人，也别把刀架在自己咽喉上。”
林峰没回应，转身收起几本账册，一句话都没留。
临出门时，他回头望了一眼那张素净淡然的脸。
眉眼精致，笑意含锋。
林峰站在苏府正门前，手中账册尚余余温。
回身望了一眼，那扇朱红府门已合，门匾上的“苏”字在日光下照得通红，像一抹血，死死钉在心头。
他转身离去。
风动，衣袂翻飞，像是吹乱了他肩上的沉思。
……
日落前，宣政宫·清幽殿。
内宫极深，重重帘幕后，幽香如细线缠绕鼻息。
林峰立于大殿之外，手捧几本账册，低眉垂首。
“沈策，大理寺少卿，求见陛下。”
他语声不高，却字字清晰。
片刻后，殿中传来一道清冷女音，淡淡道：
“进。”
帘幕自动裂开一线，林峰踏入，步声无响。
殿中光影交错，一张金纹软榻横卧窗前，榻上女子负手而立，披着一袭轻纱朝袍，发绾金钗，未回头。
“说。”
林峰双膝跪地，将账册一一摊开。
“回陛下。”
“属下查得苏家账房内，确有冯济所遗密函、账册，证实冯曾利用东陵仓私自转批北州‘货’品，批次七十六，均未入公账。”
“而苏家，虽非主谋，但涉灰印、转批、运输……均难辞其咎。”
夜千雪转身，眼神平静。
她未坐，只微微靠在一根玉柱旁，低头望着那几本账。
“苏家当知？”
“知。”林峰答。
“态度？”
“知而不拒，拒而不言。”
夜千雪唇角微抬，轻轻吐出两字：“老狐狸。”
林峰未接话。
她缓缓走来，步履无声，一手拂过桌边香炉，烟雾腾起，香味转浓。
“你怎么看她？”
“苏卿儿？”
夜千雪语气随意，但眼底带着审视。
林峰沉吟一息，答得直接：
“聪明，冷静，心硬，识势。”
“外看守旧，实则等刀落。”
“她在等。”
夜千雪眉梢一挑：“等什么？”
林峰低声道：“等我们先动林山。”
“她才肯出血。”
殿中陷入片刻沉默。
香烟氤氲，林峰跪姿未动，眼神却凝得更深。
他知道——夜千雪不是在考苏卿儿，是在试他。
夜千雪忽地一笑，轻声一句：
“你以前，见她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林峰神色未变：“属下已无‘以前’。”
“我现在，是沈策。”
她走到他身前两步，垂眸，目光落在他发顶。
良久。
她淡淡开口：
“账册你留着。”
“信函抄两份，送一份给秦苏。”
“另——”
“这事，暂缓。”
林峰抬头，眼神一顿：“暂缓？”
夜千雪点头，转身背对他：
“林山如今未动，苏家若先塌，林家反而得利。”
“冯济一死，东陵仓线头断了。”
“你若现在逼得太紧，苏卿儿那条线，会断。”
“断了……我不舍得。”
林峰沉默。
她接着道：“别打草惊蛇。”
“苏家这口气，还得先吊着。”
“林山那条老狗，想做净身之局。”
“咱们就先让他，做得再干净一点。”
她说完，转身，凤眸带笑，却冷得像雪：“你不急吧？”
林峰摇头：“属下从不急。”
“这刀，快就够了。”
夜千雪轻轻点头，抬手挥袖：“去吧。”
“接下来三日，你不必进宫。”
“盯住东陵仓余线。”
“至于苏家——让她自己选。”
林峰起身，抱拳一礼：“喏。”
他转身而去。
刚踏出殿门，背后却忽然传来一句：
“沈策。”
他停下脚步，转头：“陛下。”
夜千雪眯了眯眼，像是在看一个旧人：
“她若真倒了……你会救她吗？”
林峰轻轻一笑，眼中冷意一掠而过：
“我救的，从来不是她。”
“只是为了达成目标罢了。”
说罢，转身离去。
身影掠入夜风，披风猎猎，步声坚定如刀刻石。
……
风过宫墙，落叶无声。
清幽殿内，灯影摇曳。
夜千雪立于案后，正研墨调香，白玉笔洗中烟雾升腾，氤氲成雾。
秦苏立于她身前，一袭墨袍，腰佩赤铜短刃，眉眼冷锐，神情肃穆。
“陛下，您唤臣？”
夜千雪点头，将手中笔轻轻置于砚边。
“东陵仓的线，已断。”
“冯济死前一封信，虽毁半页，但提到了‘魂术’、‘密药’，还有……”她顿了顿，“‘骨法’。”
秦苏微微皱眉：“骨法？林家的？”
夜千雪看了她一眼，没有正面答，只将一封密函递了过去。
“这是你要去的地方。”
秦苏接过一看，目光微凝。
“北境旧道，荒废道院……流云观？”
“不错。”夜千雪淡声道，“传言那里百年前出过一位术士，后因秘法失控，道观被废，地图都从太常寺中撤销了。”
“但最近大理寺新查的一批禁书中，抄出一段残页，与术士背后阵法完全一致。”
秦苏点头：“您是怀疑，术士源头，不在北荒。”
“而是我们自己。”
夜千雪轻轻点头，语气很淡。
“我需要你去看一看。”
“不能惊动边军，不许留名，不许用宫印。”
“你是影卫，处理手法，该怎么做，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