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侍郎肃然拱手。
“启禀娘娘，按《大虞律疏议》卷七《诈伪律》，伪造证词诬陷中宫者，属十恶之‘大不敬’，当处斩首。欺君罔上者罪加一等，可判凌迟。”
啥玩意？
凌迟！
四名太监顿时脸色狂变！
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窜到了天灵盖，魂儿都要被顶飞了出去，看见刽子手那满是鲜血的双手。
斩首不过是头颅落地的瞬息之痛，而凌迟却是千刀万剐，要在三天之内割满三千六百刀，直至心肺外露仍不得断气。
这谁能受得了！
不过……
暂时还不用慌，可以稳住。
因为甭管斩首还是凌迟，都要等到秋决才能行刑，现在才是春季。
而安贵妃事前对他们说了，皇后不出三五日便会倒台，届时贵妃自可保他们几个平安无事。
了不起被扔到死牢里，遭几天罪而已。
只需贵妃娘娘对狱卒支应一声，保管他们在死牢里过的比外面还滋润。
四名太监的心脏如过山车般提到嗓子眼，又用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苏辰望向武玄策：“刑部卿家说当凌迟，皇上以为如何？”
武玄策拍案而起，龙案上的茶盏震得水花四溅。
“这几人以皇后清白造谣生事，其心可诛，朕觉得凌迟之刑都有些轻了！”
“依朕看，也不用等到秋决，现在就把他们拉下去行刑，死后首级悬于午门，尸身暴于荒野，任野狗分食！”
殿中空气骤然凝固。四名太监只觉双腿一软，裤裆间已是一片湿热。
感觉自己不用等到行刑，就能被活生生吓死了。
那可是凌迟啊！
未等他们惊叫出声，殿外甲士已踏着重靴闯入，铁钳般的手掌扣住他们的胳膊，将这些太监往外拖去。
几人奋力挣扎，事到如今，只得供出安贵妃了。
“且慢！且慢！”
微胖太监踉跄着扑出一步，额头砸在冰凉的地砖上，“娘娘容奴婢再说一句，其实奴婢是……
“呦，什么事这么热闹，老远就听见有人在吵。”
殿外忽然传来环佩声如碎玉琳琅。
安贵妃身着茜纱裙款步而入，裙上并蒂莲在烛火下泛着珍珠光泽。
＂皇上这是在审什么大案？臣妾远远便听见哭闹声。＂
微胖太监看到安贵妃，整个人陡然一怔！
要说的话直接卡在了喉咙里。
“臣妾见过皇上。”
安贵妃向武玄策屈身行礼。
武玄策让人给安贵妃赐座，道：“爱妃怎么来了？”
安贵妃笑颜如花的坐下，眼尾扫过被按在地上的太监。
“臣妾听说，造谣皇后娘**人被抓到了，所以来看看是什么人，心肠这般坏。”
“……就是他们几个吗？”
四名太监抬眼望来，眼尾急遽地抖动，喉间发出含混的呜咽，分明是向她求救的眼神。
安贵妃却似未见。
不是她不想救人，而是根本无能为力。
她怎么也没想到，皇后居然只用了短短一天，便精准地查到了谣言的源头。
又当场下套，给这几人扣上了一项欺君的罪名。
让原本要留到秋决才会处斩的几人，硬生生地改成了即刻凌迟。
现在皇上都发话了，她能怎么办？
安贵妃漫不经心地理着腕上的玉串，护甲在案几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你们刚才大叫嚷着有话要说，究竟想说什么？”
微胖太监几经犹豫，开口道：
“其实……其实奴婢刚才是想说五天后是奴婢老母亲的忌日，请皇上与皇后娘娘开恩，容奴婢晚几日再上刑场，也好让奴婢最后再给老母亲烧一回纸……”
此话一出，另外三个太监立即两眼放光！
这个借口找的妙哇！
大虞推崇仁孝之道，皇帝肯定不会拒绝的。
“娘娘！奴婢老母与他娘是同一天去世的！”
“娘娘！其实奴婢也有老母要祭奠，就在七日后。”
“奴婢也是，我们几个是一个庄子的同乡，爹娘那辈人死于同一场瘟疫，奴婢老母的忌日是八日后。”
刑部侍郎嘴角抽搐，喝了声：“一派胡言！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四个太监立刻高举三根手指，对天发誓，“大人放心，我等绝无虚言！”
同时心里呵呵冷笑。
这次他们还真就没撒谎，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这叫什么？
这就叫祖宗保佑啊！
苏辰看着他们窃喜的样子，脸上渐渐地露出了一副玩味之色。
旁观的众位大臣也都低声发笑。
苏辰道：“的确，依大虞律，死刑人犯双亲忌日距行刑之日不超过一月者，应延期行刑，准其尽孝。”
四名太监听到这里，无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苏辰却又话音一转，道：“但是你等造谣污蔑本宫，又当面欺君，犯的是十恶中的大不敬。十恶之徒，是不适用这条律令的。”
四个太监顿时慌了，惊恐地看向安贵妃。
安贵妃同样色变。
“大虞律法有这一条吗？”
刑部侍郎躬身道：“皇后娘娘所言，半点不差！”
“还不拖下去行刑？”苏辰道。
“是！”侍卫领命动手。
四个太监一看，这是真真地躲不过去了！
与其挨上千刀万剐，还不如豁出去！
四人往地上重重地一跪，“皇后娘娘，奴婢冤枉，造谣之事其实是安贵妃指使奴婢们做的，奴婢们受其胁迫，只能算是从犯，罪不至死啊！”
这番话，好似一道惊雷劈落在地。
刑部侍郎、大理寺少卿、钦天监监正等官员立即瞪大了眼睛。
“放肆！”安贵妃怒喝道：“你等污蔑皇后尤不知罪，居然还想污蔑本宫，快把他们拉下去！”
“贵妃莫急，”苏辰淡笑着道：“有什么话就让人家说嘛，听听又能怎地。”
安贵妃气急道：“皇后自己没长嘴吗，总是学本宫说话？”
苏辰反手便是一巴掌抽过去。
“在本宫面前自称＇本宫＇，贵妃怕是忘了宫里的规矩！”
“够了！”武玄策怒道：“外臣面前动手，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