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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玠的声音低沉。
“彼时父皇已气若游丝，却异常郑重。他说，此乃朕贴身之物，随朕半生，今付于你。见匕如见朕躬，危难之时，或可护你周全，也望你能够不忘身为裴氏子孙的责任与担当。”
“后来，那把**去了哪儿……”
崔令窈最是了解裴玠，紫宸殿裴玠的私库内，并没有所谓的绿松石乌金**。
“被拿走了。”
裴玠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嘲讽。
“父皇龙驭殡天不过三日，丧仪未毕，太后便以新帝年幼，需以仁德表率天下为由，亲自召我至仁寿宫。她言辞恳切，语重心长，说我如今是一国之君了，而为君者，当以仁爱宽厚为本。裴琰是我一母同胞的弟弟，如今年纪尚幼，最是孺慕兄长之时。
这把**虽是先帝遗物，意义非凡，但终究是金铁利器，带在身边，恐让裴琰觉得兄长威严太过，心生隔阂。
不若暂且由她暂替保管于仁寿宫中，一来，可显作为兄长对幼弟的慈爱体恤，二来，也免去朝臣非议，道新帝初登大宝便锋芒毕露，过于狠戾。
她更是说，等过个三五年，便会寻个由头，将此物完璧归赵。”
那时，裴玠日日握着那柄**，缅怀自己的父皇，落在太后眼中，却成了可以图谋之处。
崔令窈听得心头火起。
这理由何其冠冕堂皇！
以仁德、手足之情、朝臣非议为枷锁，行巧取豪夺之实！
将一个父亲临终托付给儿子的重要信物，说成是可能离间手足、有损帝德的祸根！
字字句句都在暗示：你不交出来，就是不仁不义，不配为君！
偏偏，那时候的裴玠年幼，且尚不知自己的身世，对于太后仍有孺慕之心。
他哪里想到，所谓的“亲生母亲”会害自己？！
“后来，那**呢？”
听裴玠话语中的意思，显然那**未曾完璧归赵了。
“那柄本该在仁寿宫暂存、作为我慈爱幼弟证明的**，在后面裴琰八岁生辰宴上，被太后作为生辰重礼赐给了裴琰！”
即便许多年过去了，裴玠依旧记得当时的场景。
如今他对太后虽然没了感情，可在当时，他对其还是有几分孺慕的。
当时，她端坐凤位，满面慈祥，对满朝宗亲勋贵言笑晏晏。
“晏之，你皇兄政务繁忙，无暇为你挑选生辰礼，特嘱托母后将此物赐你。此乃先帝心爱旧物，你皇兄割爱相赠，望你时时感念兄长深情厚谊，兄弟同心！”
“割爱相赠？”
崔令窈几乎冷笑出声。这简直是登峰造极的道德绑架与栽赃！
明明是太后强行夺走，如今却变成了裴玠主动割爱，偏偏，裴玠从头到尾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若是当众抢回，便是不友爱幼弟。
他若是私下要回，那更是会被传扬得神都人人皆知。
孝道，太后不知用这顶大帽子压了裴玠多少次。
“所以，太后真正想要的，可能并非**本身，而是**里可能藏匿的东西！她早就怀疑先帝可能留给了你什么东西，却一直未曾确认，所以，她以情深之名搬走了先帝的所有遗物，而后又以手足之情为名夺走**。
而后，她极有可能在**的什么隐秘机关内，找到了她真正在意的东西。
然后，为了彻底掩盖痕迹，也为了进一步羞辱你、离间你与裴琰的关系，她将已经安全的**，以你割爱相赠的名义，公开赐给了裴琰！让你永远也无法光明正大要回。
而骨片，则被她以另一种更贴身、更不易察觉的方式，藏进了她的赤金镯中！”
这个推断，完美解释了所有蹊跷！
骨片最初的藏身之所，正是那把被先帝赋予特殊意义、最终却在伪善的手足情深名义下被太后夺走的**！
裴玠脸色铁青。
烛火摇曳，将裴玠的侧影投在墙壁上，勾勒出深邃的轮廓。
崔令窈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以及那即使在盛怒下也难掩的潋滟容貌上。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荒谬绝伦的念头，如同疯长的藤蔓，瞬间缠绕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
先帝对明光夫人那扭曲的、至死未休的“爱”。
骨片被珍藏在象征帝王信物的**中。
太后对这把**近乎偏执的占有和转移。
以及……
裴玠的年纪。
崔令窈的心跳如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她猛地抬眸，目光灼灼地、带着一种近乎惊骇的审视，紧紧锁住裴玠的脸庞，尤其是那双深邃的眼眸之上！
那双，在幽暗光线下，偶尔会流转出奇异光泽的眸子。
那双，并非纯粹中原人常见的深褐或墨黑，而是剔透的琥珀色的眸子！
书中有记载，北狄王庭，常有异色瞳者降生，被视为神眷的象征。
琥珀、碧绿、浅金……
这些在中原极其罕见的眸色，在北狄某些古老部族中，却常有诞生。
明光夫人阿史那拓雅，正是来自北狄最尊贵显赫的阿史那王族！
不过，崔令窈也不敢彻底确定自己的想法。
毕竟，大昱人中偶有异色瞳的人诞生，应当也不是没可能的。
或许，只是巧合。
可是，这个念头，却如同蛛丝一般在崔令窈心头织出密网。
明光夫人，以容貌姝丽而闻名。
太后虽也是位美人，可要说倾国倾城，似乎还差上一筹。
裴琰便承继了太后的容貌，是难得一见的清俊。
但比起裴玠的容貌，还是多有不及。
之前，她只觉得是龙生九子也会各有差异。
后来，又知晓了裴玠的生母并非太后。
只是，以裴玠如此容貌，他的生母该是何等仙姿玉貌？
太后会允许身边有一个压自己不止一筹的宫女？！
“承猷……”
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你……你可曾想过，或许你和明光夫人，有不为人知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