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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为何会让你联想到我的父亲？仅仅是因为那密信出自边关？”
崔令窈微微抬起下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边关将领何止父亲一人？
她清楚地记得，父亲生前统领的西麓军共有五营，每营都有一位副将，两位参将。
而朔风营作为精锐中的精锐，更是人才济济。
朝廷每年派往边关的将领如过江之鲫，为何偏偏将矛头指向已故的父亲？
崔令窈能够断定，必定是许明璎掌握了什么更确凿的证据，才会如此笃定地联想到已故的父亲。
“因为，那密信上的另一枚图徽，便是出自边关，是崔将军麾下的西麓军朔风营。”
朔风营，那是父亲崔玿最引以为傲的精锐之师。
她至今还记得小时候，母亲给自己讲起父亲的事迹时，每每提起这支铁血之师时眼中闪烁的骄傲光芒。
这支不足千人的先锋营，曾创下过以三百轻骑击溃北狄五千大军的传奇战绩。
他们像一阵凛冽的朔风，所到之处令敌人闻风丧胆。
营中每位将士的铠甲内侧，都镌刻着“朔风所至，寸草不生”八个字。
然而那场惨烈的围杀，不仅带走了父亲，也让这支威震边关的铁血劲旅折损大半。
幸存的朔风营将士不足百人，后来被朝廷打散编入其他各营。
从此，“朔风营”三个字，也只是一个存在于传说中的故事了。
“我心中一直记着那枚图徽，寻常图徽一眼望去，总能识个大概。可那图徽却是让人看得云里雾里，竟是看不出究竟是个什么图样。而且，那图徽总让人有一种莫名的凛冽杀气，我因此很是印象深刻。
几年后，我偶然遇见一位边关来的绣娘，这位绣娘姓萧，约莫二十出头，说话带着浓重的北地口音。她绣的寒梅傲雪图尤其精妙，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出是绣上去的，倒像是从布料上自然生长出来的。
一来二去，倒也颇为投缘，有一次闲来无事，我便粗略绘制了印象中的那枚图徽给她看。”
当时的许明璎想，这绣娘来自边关，或许会有印象也说不定。
她虽没有苦寻真相的心思，但能够解开一桩疑惑倒也不错。毕竟那枚神秘的图徽就像一根刺，时不时地扎着她的好奇心。
结果……
“那绣娘一眼就认出了，她十分意外，说这是朔风营的图徽。不过，并不是印在军旗上的图徽，而是朔风营的将领内部发号施令所用的令牌上的图徽。
她家中世代在边关以绣活为生，她的母亲，当年曾给崔将军的夫人，也就是县主您的母亲裁制过新衣，因着手艺出众，朔风营不少将士的家眷都爱找她家裁衣。”
崔令窈的思绪飘回童年。母亲确实曾随军在边关住过一段时日，后来因为怀了她，才被祖母强行召回神都。
母亲偶尔会提起那段时光，说边关虽然艰苦，却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岁月。
“她那时便常跟着其母亲出入将士的府邸，曾偶然见过有人佩戴那图徽纹样的玉佩。”
许明璎继续说道。
“做绣**，对这些图样总是多几分关注，那图徽又十分奇特，她心生好奇，多嘴问了几句，结果被自己的母亲训斥一通……”
小姑娘哪里受得这般委屈，哭啼啼回了家。
而回家后，她的母亲才说出真相。
那刻有图徽的玉佩，是朔风营中少数几个将领才能用的，之所以看着图案奇怪，是因为那本就不是一副完整的图案。
这图徽的完整体，是密乌河上，雄鹰腾飞。玉佩乃是瀚海青所制，更为珍稀的是，那瀚海青里的天然纹路，与边关最重要的一条水脉，密乌河的形状十分相似。
所以，这图徽便也以玉石天然的纹路演变而来，雕刻完成后，分成了四份儿，朔风营中三位将领，以及主将崔玿分执一块儿。
这不是什么绝密之事，最起码朔风营的将士都知晓。可到底牵扯到军营，萧绣**母亲这才不愿她知道。
在那之后，萧绣娘也没多在意，直到后面见我画出了那图徽，加之朔风营当时已经成为过去，她这才敢讲这件事说出来。”
崔令窈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密乌河，这是父亲战死的地方。
据军报所说，父亲就是在密乌河畔遭遇伏击。
这是巧合吗？
崔令窈的头脑此刻快速运转着。
给母亲裁制过新衣，那应当是在母亲随军那几年了。崔令窈在心中推算着时间。后母亲有了身孕，便被老夫人一封封书信给强行叫回了神都。从那以后，母亲再也没能回到边关，直到父亲战死的噩耗传来。
“按照那萧绣娘所说，能拥有这图徽之人，除了崔将军，便是当年朔风营内的三位将军。我曾打听过一二，这三人，其中一人死在了当年的那场伏击中，而剩下两人，都尚在军中，一位是如今大名鼎鼎的靖远公谢将军，另一位则是如今的西麓军副将庞詹。”
许明璎说完，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崔令窈的反应。
听闻，温元县主和靖远公府关系亲密，不知自己说出的这些话，会不会让她以为是故意挑拨……
庞詹，这名字崔令窈不算陌生。
边关发回的战报上常有他的姓名，也是一名骁勇善战的猛将。
至于谢翟安，更是她再熟悉不过之人。
谢翟安，庞詹。
亦或者当年那个“死”在了伏击中的人。
与杭宣谨密信往来的，不外乎这三个人。
至于密信上为什么会出现怀信侯府和朔风营的图徽这份彰显身份之物，这也不难猜。
这几个人干的都是掉脑袋的事，自然要确保密信没有被人动过手脚，写信的人没有差错。
这图徽，也相当于身份核验的一层手段。
想来，他们定然有可以确认图徽真假的手段，以此来确定密信未曾被动过手脚。
当然，带有身份图徽的密信，在某种意义上也成为了互相握在手中的把柄。
确保自己的同盟，能够永久是同盟，而不会半路弃船而逃。
崔令窈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越查，她越心寒。
无论那个人是谁，他都曾是父亲最为信任的同袍兄弟，是能够交托性命的存在。
但是，那人还是选择背叛了他。
甚至，有可能背叛了大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