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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独占君心,令六宫粉黛无颜色,更使得后宫长达三年无妃嫔传出喜讯!
这是何等的传奇,又是何等……招人嫉恨的靶子!
若仅仅是寻常的后宫争宠倾轧,时过境迁二十年,一人早已香消玉殒,死状凄惨离奇。另一人则已登临权力之巅,母仪天下,享尽世间荣华。
纵有再深的旧怨,以太后如今睥睨天下的胜利者姿态回望,也该是云淡风轻,甚至带着一丝不屑的怜悯。
为何,此刻仅仅是听到南薰殿之名,她便如此失态?
那眼底一闪而过的,分明是极力掩饰却仍泄露出来的……
惊惶?
甚至是一丝心虚?
裴玠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冰凉的触感让他思绪愈发清晰锐利。
他心中的疑窦疯狂滋长。
这南薰殿的旧事,恐怕远非简单的后宫恩怨那么简单。
它像一把锈蚀的钥匙,或许正能开启尘封多年的、关乎崔绍乃至更多关于父皇那一朝谜团的秘匣。
今夜这把火,烧得值了。
裴玠面上不动声色,甚至带着一丝被拒绝后的遗憾,微微颔首道。
“母后重情重义,念及故人,是儿臣思虑不周了。既如此,便移驾九华殿。
云裳,好生伺候母后,务必仔细周全,莫让母后受了风寒。
九华殿久未住人,炭火被褥等物需即刻备齐,若有半分怠慢,朕唯你是问!”
“是,奴婢遵旨!”
云裳连忙跪下。
裴玠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将“孝心”摆在了明处,又严令宫人不得怠慢,让人挑不出错处。
只是那重情重义几个字,落在太后耳中,却总是格外的不顺耳。
她听出来了,裴玠根本不信自己说的那些话。
但仓促之间,太后也顾不得他信不信了。
太后强压下心头翻涌的不适,由云裳和一众惊魂未定的宫人簇拥着,勉强维持着端庄的姿态,坐上备好的轿辇向九华殿方向行去。
裴玠站在原地,目送着那行人消失在宫道的拐角。
琥珀色的眼眸在火光映照下,闪烁着幽冷而锐利的光芒,如同盯住了猎物破绽的孤狼。
“走吧,回紫宸殿。”
第二日。
仁寿宫走水一事,果然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前朝引发了剧烈的震动与无数暗流汹涌的揣测。
太后以受惊过度、凤体违和为由,并未临朝。
早朝之上,气氛凝重。
裴玠端坐于金銮宝座之上,俯瞰着下方神色各异的文武百官。
他面容沉静,目光如渊,先是郑重其事地命大理寺卿全权负责,严查失火一案,务求水落石出。
同时,又点了康王并恒王世子一同参与协查。
这二人都是宗亲,也是为了在一旁监察大理寺。
而全程在一侧旁听的奉国公倒是十分平静。
甚至,在裴玠主动提及让其参与调查一事时,奉国公更是主动道。
“陛下,老臣感念陛下垂询。然仁寿宫乃太后居所,老臣身为外戚,与太后有亲,理当避嫌。
此案如何处置,全凭陛下圣心独断,老臣唯陛下之命是从。”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姿态放得极低,将避嫌的姿态做得十足十。
与此同时,裴玠早已悄然命人放出了关键的风声。
如今,不少手握权柄、耳目灵通的世家大族核心人物,都已隐隐知晓,仁寿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绝非天灾意外,竟与那极其危险、本应被严加管制的黑火脂有关!
朝堂之上,表面肃穆,实则暗潮澎湃。
裴玠居于上首,不动声色地将殿下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
有人惊疑不定,眼神闪烁。
有人低头垂目,极力掩饰内心的盘算。
有人眉头紧锁,似在担忧局势。
也有人目光交汇,传递着心照不宣的深意……
下朝后,人流涌出大殿。
杭宣谨步履略显虚浮,行至怀信侯身侧时,脚下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身子猛地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摔倒。
怀信侯忙伸手扶住其单薄的身躯。
“平昌侯,当心才是。”
“咳咳!”
杭宣谨感激地看向怀信侯。
“多谢侯爷。”
二人在朝堂上并无多少交集,且今日看起来不过是怀信侯随手一扶罢了,百官们几乎都只是瞥了一眼便迅速移开了视线。
如今朝堂气氛诡谲,人人自危,谁也无暇关注这等细枝末节。
二人之后也并未多说什么,杭宣谨上了马车往平昌侯府的方向而去。
入了冬,他的身子又开始不好了起来,如今撑着上个早朝都是勉强了,自然无法处理多少公务了。
而怀信侯则是同相熟的几位大人聊着北方多地雪灾一事,忧国忧民之态溢于言表。
但无人看到之处,杭宣谨回了侯府,搪塞了几句上来为其端茶倒水解貂裘的许明璎,便借口有公务要忙去了书房。
许明璎抱着他的大氅,神色晦暗难明。
书房厚重的门扉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杭宣谨脸上那层病弱的疲态瞬间褪去大半。
他低声吩咐了守在门外的心腹几句,确保无人能靠近后,快步走到书架旁一处不起眼的角落。
手指在几块砖石的缝隙间熟练地摸索,只听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哒机括声响,书架后方的墙壁竟无声地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杭宣谨没有丝毫犹豫,弯身钻了进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里。
走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密道渐渐宽阔起来,竟是到了一处四周皆是石壁的地下秘堡。
杭宣谨端坐于石桌前,默默等候。
手指,下意识在石桌上敲击着。
一下,又一下,像是在计算着时间,又像是在压抑着某种焦灼的等待。
等到第六百二十一下时,他对面的石壁终于缓缓移开。
一道身着红色官袍的身影出现在了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