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眠还是亲手推开了那道木门。
这是他和时婉的家。
顾封寒站在他身后，没说话。
这不是顾封寒第一次来到这里，但这是时眠第一次回到这里。
院子里的桌子和躺椅都落了厚厚的灰尘，时眠绕过它们，径直走到院角。
他把母亲埋在这里。
二十年前，威廉姆斯家主奉命放逐无性别人，他同情他们的遭遇，即使无法违抗联邦的命令，也尽己所能地给了他们最大的帮助。
二十年前，十八岁的时婉被放逐到10086荒星。
十八年前，二十岁的时婉在自家院子外面捡到了一个有着蓝眼睛的婴儿。
十二年前，威廉姆斯小姐去世，这些无性别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通过威廉姆斯家派来给他们送物资的人，给威廉姆斯家主送上信件。
时婉的信也在其中。
“我有了一个孩子。”
昏黄的灯光下，温柔的女人看着院子里自由奔跑的时眠，提笔缓缓写道。
“我不想让他和我一样。”
那之后，长达十二年的计划正式拉开帷幕。
时眠站在院角，低下头。
“妈妈。”
“谢谢你。”
他说。
声音很小，清风带着还未消散的尾音渐行渐远，似乎能传到逝者的脑海中。
时眠攥紧双拳，沉默地伫立。
几分钟后，少年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他的身后，顾封寒没有第一时间跟上时眠的脚步。
他低着头，认真说道。
“伯母。”
“谢谢你。”
远处是时眠的背影，顾封寒缓缓看向他。
“接下来，我会陪伴他，保护他。”
“您放心。”
轻抚面颊的微风回答了他的话。
时眠停住脚步，回头喊他。
“顾封寒？走了！”
帝国士兵还在等着他们。
顾封寒笑了笑，大步冲他走去。
……
半小时后，轰隆几声巨响，10086荒星的探测和防御设备被炸毁。
火光在两人身后四散开来，他们头也不回地上了星舰。
抛下一众追兵。
与此同时，联邦第一道防线所有设备同时失灵，把联邦变成了彻彻底底的瞎子。
三小时后，帝国第一军团和第七军团抵达联邦第一道防线。
一小时后，帝国主脑正式入主联邦第一道防线。
与此同时，帝国第二，三，四军团抵达战场，大部队向联邦第二道防线进发。
帝国主脑开启热武器打击，范围覆盖到联邦第一道防线，真正意义上实现了星域占领。
12小时后，联邦第二道防线沦陷。
机会总是稍纵即逝，而他们只用了不到一天，就顺利攻占了联邦的两道防线。
在往里，就是第三道防线和联邦中央星。
拉锯战正式开始。
远在帝国首都星皇宫，熬了一天一夜的秦溯辰和温初年对视一眼，终于放松下来。
“还有很长时间的仗要打。”
他们要谨防联邦的反扑，也要做好继续攻占的准备。
温初年活动了一下脖颈，起身。
“我去安排。”
秦溯辰：“不休息一会？”
温初年摇了摇头。
时眠和顾封寒已经开始精神结合，成为新的黑暗哨兵和黑暗向导只是时间问题，在他们蜕变之前，前线需要温予鹤和秦靖澜坐镇。
当新的黑暗哨兵，黑暗向导诞生的那一刻，温初年就会带着凯厄斯启程，把温予鹤和秦靖澜换回帝国首都星。
温初年笑：“哥哥，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总在帝国待着会不会无聊？
秦溯辰大跌眼镜：“你叫我什么？”
长发美人又笑了笑，扔下惊讶的秦大教授，走出会议室。
秦溯辰闭了闭眼。
小狐狸肚子里全是坏水。
秦溯辰叹了口气，摘下眼镜。
当然要去。
接下来的仗大概会打很久，可能几个月，可能几年，也可能数十年。
当然，也有可能是最后僵持不下，帝国把联邦第一道第二道防线变成自己的星域，联邦继续守着剩下的星域。
联邦第二道防线是住人的。
攻占疆土并不是他们的目的，如何把先进的，自由的思想传递给那些饱受摧残的联邦人，如何让他们觉醒自我意识，才是他们的目标。
术业有专攻。
他是教授，温初年是政客，他们最会讲课了。
……
温初年刚走出门，就被熟悉的身影抱了满怀。
二皇子拍了拍凯厄斯的背，耐心安抚：
“再等等。”
凯厄斯嗯了一声。
温初年笑。
“等眠眠变成黑暗向导，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凯厄斯又把他抱紧了些。
“你很棒。”
温初年夸赞他。
凯厄斯抬起头，露出赤红的双眼。
“我想亲你，哥哥。”
温初年心想他什么时候变这么礼貌了。
但礼貌的询问还是迎来了拒绝。
“现在不行，不过你可以等等。”
温初年说。
优雅的狐狸再次抛出诱饵。
“等我忙完，今晚我放假，你也可以做点别的。”
话刚说完，凯厄斯就瞪大了眼睛。
那副要哭不哭的委屈样子终于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独属于年轻哨兵的凶性。
他的爱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凯厄斯想到这里，咽了咽口水。
……
时眠跟着爸爸他们一起去了新占领的第二道防线，并在那里住了下来。
和他当初坠落在10085荒星时的场景几乎一样，他住在军营里，和顾封寒住在一个帐篷。
秦星衍依旧龇牙咧嘴地反对，三皇子还想找父亲评理，但这次秦靖澜也没帮他。
秦星衍目瞪口呆：“父亲，您同意了？”
这能对吗？
秦靖澜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家傻儿子的肩膀。
然后转身离开。
秦星衍懵了。
他不知道秦靖澜同意的原因——顾封寒的精神海才痊愈四分之一，他们还需要进一步的精神结合。
他们不忙的时候，时眠就会缩在顾封寒怀里，帮男人缝合精神力，帐篷递上，白羽鹰隼和九尾白狐趴在一起，都睡得很香。
精神结合的过程对时眠和顾封寒来说是痛苦，但精神体却能得到安抚。
半年后，伴随着一阵强烈的精神威压，新的黑暗哨兵终于诞生。
整个军营都鸡飞狗跳，秦靖澜现在营地中央，几乎调用了全部精神力，才堪堪压下顾封寒的精神力。
秦老师不甚明显地勾了勾嘴角。
……
温初年，秦溯辰，凯厄斯到达前线的那天，正好是时眠的19岁生日。
史上最年轻的黑暗向导还是那副天真烂漫的样子，时眠等在星舰前，看着温初年和秦溯辰的眼睛都在冒星星。
他们半年没见，自然想念。
秦溯辰捧着蛋糕走下来，小白狐狸抓了抓地，原地起跳，跳进温初年怀里。
二皇子把他接了个满怀。
炮火依旧未停，营地里穿梭着忙碌的哨兵和向导——其中也有不少联邦的原住民。
温予鹤和秦靖澜并肩站在一起，显然也是等了很久。
艾可眼巴巴地望着星舰，指甲都扣进了肉里——秦星衍和副官痛的大叫，三皇子大喊着斥责她。
“艾可！你敢不敢扣你自己的肉！”
艾可没理他。
她满脑子都是自己的老婆老婆老婆……谁懂她和秘书长已经半年没见过面了。
不知道这次秘书长会不会跟着二皇子他们一起过来。
年轻的女少将一颗心跳得飞快……她打仗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紧张。
顾封寒轻啧一声，默默走开了些。
千呼万唤使出来……秘书长紧跟在凯厄斯后面走下星舰，敬业的打工人时刻铭记老板的一切，她先走到时眠面前，把手里的小盒地给他。
“小殿下，生日快乐！”
时眠受宠若惊地接过来：
“谢谢您。”
下一秒，秘书长就被艾可拽进怀里。
眼前什么东西闪过去了……时眠眨眼。
秘书长身后，秦溯辰举着蛋糕走过去，温初年用手指沾了奶油，抹在幼弟的鼻尖上。
“眠眠，生日快乐。”
他们说。
时眠有些不好意思了。
“谢谢大哥二哥。”
凯厄斯轻咳两声：“生日快乐。”
时眠认真点头：“谢谢老师。”
凯厄斯：“……”
什么东西？
帝国军校这一届学员早已暂停授课，他都忘了自己还有这个闲职。
“你不是应该叫姐夫吗？”
顶着温初年的目光，凯厄斯迅速改口。
“或者嫂子。”
幼稚。
时眠不想理他。
星舰门依旧没有关闭，诺辛先一步探出头来，随后是凯森。
然后是陆陆续续的A＋班同学。
“凯厄斯老师说要带我们实地教学。”
凯森说。
他们走下星舰，集体给时眠送上祝福。
少年的手腕上，通讯器嗡嗡震动，时眠抬起手腕，看见了几朵炸开的电子烟花。
“……它说过，您很喜欢。”
帝国主脑冰冷的声音响起。
时眠有些怔愣。
他转头，看向联邦中央星的方向。
他的电子朋友还在那里。
一年前，主脑是唯一一个给他祝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