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俄国当文豪 113、险些被贵族做局的米哈伊尔与审查官

关于米哈伊尔是否能够完成剩余的学业这件事,严格意义上讲貌似并不顺利,至于原因简单来说就是米哈伊尔虽然已经向学校申请继续完成剩下的学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学校那边对于他的申请就是迟迟不肯通过,每次米哈伊尔去打听消息都只得到了这样的回复:

“学校目前正在慎重考虑这件事,回去等消息吧。”

米哈伊尔:“?”

正常来说休学一段时间再继续学业并不是什么很稀奇的事情,怎么现在这么麻烦?

搞得我好像是什么危险分子一样.

要么就是贵族做局,想要毁了我的单招.呸!大学梦?

等着等着,米哈伊尔就觉得确实得做点什么了,毕竟圣彼得堡帝国大学的毕业时间和授予学位的考核以及时间都是固定的,如果不在合适的时间入学,那么想要拿到学位估计都得后年了,这就有些没必要了。

好在是圣彼得堡文化界的圈子确实不大,大家指不定就因为什么沾点关系,而放在米哈伊尔目前想要入学的这件事上的话,就这么说吧,圣彼得堡帝国大学目前的校长为普列特尼约夫,他是牢大普希金的好朋友,同时也是《现代人》的前任老板。

米哈伊尔他们就是从他手中接过《现代人》的。

而与此同时,目前挂名《现代人》编辑的审查官尼基千科,作为文学史家和评论家的他也是圣彼得堡大学的教授,这两人米哈伊尔都是见过的,刚见面的时候他们都只当米哈伊尔是一位运气很好的毛头小子,但在亲眼见证了米哈伊尔文学界威望的不断上涨以及《现代人》杂志的蒸蒸日上后,他们现在对米哈伊尔其实已经比较看重了。

至少在商业头脑上,他们甚至都有些佩服这位年轻人了,毕竟能从一篇稿费只有二十卢布的文章起家,短短半年时间便成了畅销文学杂志的最大股东,这样的能耐可不是谁都有的。

正因为有这样一层关系,米哈伊尔干脆直接就找帕纳耶夫打听了一下普列特尼约夫最近的行踪,在确定好对方这段时间没有出差后,米哈伊尔也是很快就登门拜访。

只是他上门的时机好像不算太合适,等他到了对方的家才发现普列特尼约夫家似乎正在举行一场文学沙龙,文学界的权威人士和一些年轻作家们都在,米哈伊尔思考了一会儿后,倒是也不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于是当即就劳烦普列特尼约夫家的仆人通报一声。

在报上自己的姓名后,那位仆人眼见米哈伊尔穿着不错,想了想便直接进去通报。

而当他进去的时候,普列特尼约夫家的客厅看起来也是颇为热闹,几位上了年纪的权威人士正在那里谈论着什么,旁边的年轻人们倒也不至于说一味旁观,偶尔还能插上几句话讲上几句。

就在这样一个小型的沙龙进行当中的时候,进来通报的这位仆人找了个空隙,也是报上了来人的名字:“老爷,一位年轻人想要见你,他说他叫米哈伊尔·罗曼诺维奇。”

当听到这个名字后,本来颇为热闹的氛围仿佛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就在这位仆人有些迷茫之际,一位年纪已经不小的先生当即就恭维起了普列特尼约夫:

“您瞧,这就是我们的普列特尼约夫先生,连那位神秘的米哈伊尔都要亲自登门拜访。”

他这话说出来后,也是很快就有人应和,而相较于他们,年轻人们在愣神了一下后却是表现得更为激动,有些人甚至已经激动的再也不能坐下了,而是直接站了起来看向门口。

“我知道了,你让他进来吧。”

虽然这位米哈伊尔以前几乎从来就没怎么登门拜访过他,但在听到了那些恭维人的话后,普列特尼约夫依旧感到心情很是愉快,于是当即就示意这位仆人带米哈伊尔进来。

而这位仆人出去后不久,很快就带着一位很有气质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他刚一出现,在场的人很明显都郑重了不少,毕竟他同在场的不少人应该都是第一次见面。

在这些人中,几乎大部分人都对这位年轻人抱有一定的敬意,就算是那些权威人士也不例外。

毕竟他们虽然已经在文学界闯荡出了名声,但也没必要在一位畅销文学杂志的老板面前表现得太过高傲,对于作家而言,除非是那种已经真正确立了自己的地位的人以外,大部分作家依旧要靠不断地在杂志上露面才能给读者们留下一定的印象。

更何况由于对方的存在,最近圣彼得堡文学杂志的稿酬可是真的上涨了不少。

而这位年纪轻轻就已经声名在外的青年看起来也并不高傲,而是礼貌地与在场的每一个人打着招呼并询问了对方的姓名,等到了一位看起来似乎最为激动的年轻人面前,他也是率先一步开口道:

“我记得您,尼古拉斯·谢尔盖耶维奇对吗?您的完成的怎么样了?对于农民在田里工作时展开的那场对话实在是让人印象深刻。”

米哈伊尔现在可谓是记忆力惊人,只要他愿意动动脑子,那么多半就能叫出自己见过的人的名字。

不知为何,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举动,却是让这位年轻人更加激动了,甚至忍不住上前一步握住了米哈伊尔的手。

米哈伊尔:“?”

oioi,有点火热了你这家伙

就这么打完招呼后,米哈伊尔倒是也没说废话,而是直接就进入了正题问道:“普列特尼约夫先生,您知道,我是圣彼得堡帝国大学的法学生,大概是半年多以前吧,我因为经济上的问题辍学了一段时间,现在经济上稍稍宽裕了一些,我就准备将剩下的学业完成。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申请一直都没有结果,于是就想向您打听打听这件事。”

本以为是什么大事的普列特尼约夫和其他人:“???”

大学生,经济问题,如今稍稍宽裕了一些.

这些字眼不难理解,但连起来就真让人有点听不懂了。

不过等反应过来后,虽然很想问一句你跟办事员意思意思了没有,但有些事情毕竟不好放到台面上来说,于是普列特尼约夫也是带着有点怪异的心情,答应了这位根本不像大学生的年轻人。

“好,我会帮您问问看的,若无特殊原因,您是肯定能继续您剩下的学业的。”

“那就再好不过了。”

眼见事情已经有了眉目,米哈伊尔当即也是向这位校长表示感谢,不过事情虽然已经说完了,但米哈伊尔确实也不好意思直接就走,而是坐了下来跟众人聊了一些关于文学的话题。

聊社会问题是不可能的,即便普列特尼约夫是牢大普希金的朋友,但是他总是尽量采取“折衷主义’,畏避“极端’,假如事物不符合他惯用的标准,他就指责是标新立异。

而谈到文学时,即便米哈伊尔可能是这些人当中年纪最小的一个,但在场的众人还是时不时地看向他,似乎想要咨询他的意见,对此米哈伊尔当然也说了点东西,或许是因为他说的内容不错,在场的众人也是频频点头。

就当米哈伊尔参与这场文学沙龙的时候,与他接下来的大学生活有关,同样也跟《现代人》杂志有关的审查官兼大学教授尼基千科,也正在审查《现代人》杂志最新一期的稿件。

坦白说尼基千科最初确实以为这份工作纯粹就是捞捞钱的,即便因为人情的关系,价格没有开太高,但依旧能算得上一份肥差。

可在审查《现代人》稿件的这个过程中,这位总是尽量回避作品所触及的尖锐问题的大学教授,也是越来越感觉到了这份差事的危险性。

看似好像没什么,实则当真不敢细想。

好在是暂时还没有感受到太过明目张胆和非常危险的东西,但这位审查官依旧决定干个两三年就赶快辞职,以免被不必要的麻烦找上。

虽然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说句老实话,他对米哈伊尔那些有危险成分的其实有不小的好感,毕竟从出身上来说,他是由舍列麦捷夫伯爵释放的农奴,机缘巧合之下,才一步步爬上了大学教授这个位置上。

昨天的农奴如今成了教授,他们步入社会常常随波逐流,丢弃自由思想和反抗精神,逐渐顺应现行制度,并开始为官方效劳,当然,他们还不会像彼得堡地区的督学、农奴制的热烈拥护者穆辛-普希金伯爵那样成为君主专制制度的忠实奴仆。

**的某种极端措施也会引起他们的愤怒,但是他们也只是愤怒而已。他们长期受着**专制官僚制度意识形态的压抑,但下不了决心,也缺乏勇气直接反对它,于是总是躲躲闪闪。

尼基千科就是如此,当他在讲课的时候,等真的不得不去阐明所分析作品的内在原则性时,他总是圆滑地、巧妙地绕过暗礁,用观点模糊的高谈阔论来搪塞过去。

这样的日子过久了,尼基千科倒也渐渐熟悉了这种生活,毕竟在令自己舒适的范围内生活总是惬意的,更何况外在的环境实在是严苛,在如今的大学里面,警察分局长亦可充任大学教授。每个教授的行动都要受到公开和非公开的、书面和口头的命令的约束,受到各种《规定》和指示的约束。

就像大学里曾经举行的一场会议那样,有人宣读了大臣按照皇帝旨意所制定的一条命令,其中阐明了教授先生们应如何理解“我们的民族性’。命令中说,“民族性就是无限忠诚、绝对服从于君主制政体。”

据此乌瓦罗夫大臣希望教授们在讲课时要发扬民族性,一定按大纲规定和**的命令来讲。命令中指出,这尤其涉及到讲授斯拉夫族方言、俄罗斯历史和俄罗斯法典的教授。

总之尼基千科已经渐渐熟悉了这样的生活,他之后的生活大概也会是如此,不过不知为何,那位年轻人的确实能在某种程度上打动他,以至于他确实愿意在职权范围内放宽一点。

当然,还有看在工资的面子上。

至于这一期的审查工作的话,长篇自不必说,那是一定要看的,而与此同时,那位年轻人最新的短篇却也是让他产生了很多的兴趣,于是其它的文章都先被他放到了一边,而是率先看起了这篇短篇:

“我的同事希腊文教师别里科夫两个月前才在我们城里去世。您一定听说过他。他也真怪,即使在最晴朗的日子,也穿上雨鞋,带着雨伞,而且一定穿着暖和的棉大衣。他总是把雨伞装在套子里,把表放在一个灰色的鹿皮套子里,就连那削铅笔的小刀也是装在一个小套子里的

总之,这人总想把自己**在壳子里,仿佛要为自己制造一个套子,好隔绝人世,不受外界影响也许为了替自己的胆怯、自己对现实的憎恶辩护吧,他老是歌颂过去,歌颂那些从没存在过的东西,事实上他所教的古代语言,对他来说,也就是雨鞋和雨伞,使他借此躲避现实生活。

别里科夫把他的思想也极力藏在一个套子里。只有**的告示和报纸上的文章,其中规定着禁止什么,他才觉得一清二楚.每逢经过当局批准,城里开了一个戏剧俱乐部,或者阅览室,或者茶馆,他总要摇摇头,低声说:“当然,行是行的,这固然很好,可是千万别闹出什么乱子。”

一如既往的简洁与一针见血,尼基千科本以为这次的文章能像往常一样,很快就能勾起他对某些可怜人物以及可怜事的同情心,但岂料这才刚刚看了三段,尼基千科一下子就面红耳赤。

迅速升温的同时,他的脑中也是一下子就浮现了出了自己以及其他很多人的影子。

“上帝啊,他把他恶毒的笔触从巡警伸到我们这些教师身上了!”

尽管嘴上忍不住骂了一句,但因为好奇像这样的一位先生的结局,他还是继续看了下去:

“凡是违背法令、脱离常规、不合规矩的事,虽然看来跟他毫不相干,却惹得他闷闷不乐.

在别里科夫这类人的影响下,全城的人战战兢兢地生活了十年到十五年,什么事都怕。他们不敢大声说话,不敢写信,不敢交朋友,不敢看书,不敢周济穷人,不敢教人念书写字.”

跟这样的人待在一起,那可真是让人受不了。尼基千科的脑中刚冒出这个想法,很快就又不自觉地联想到了自己以及身边有些人的身上,甚至连有些大人物都是如此,这就让尼基千科一下子更受不了了。

但就在他决定暂时放弃这篇的时候,接下来的一行字却是一下子就吸引住了他:

“可是,这个装在套子里的人,差点结了婚。有一个新的史地教员,一个原籍乌克兰,名叫密哈益的人,派到我们学校里来了。他是带着他姐姐华连卡一起来的。后来,由于校长太太的尽力撮合,华连卡开始对我们的别里科夫明白地表示好感了。”

本来这或许是一件好事,眼看着两人似乎真的快要成了,但有个促狭鬼却画了一份漫画来捉弄别里科夫,别里科夫在感到难堪的同时,也是又看到了可能跟他结婚的那位小姐,在跟她的弟弟骑自行车,当即就又是心神不宁了起来。

纠结许久后,他最终还是选择跟那位小姐的弟弟谈谈:

“难道这还用解释吗,密哈益·沙维奇?难道这不是理所当然吗?如果教师骑自行车,那还能希望学生做出什么好事来?他们所能做的就只有倒过来,用脑袋走路了!既然**还没有发出通告,允许做这种事,那就做不得。”

对此本就对他并无好感的密哈益也是受不了他的话了,在又听到“只是我得跟您预先声明一下:说不定有人偷听了我们的谈话了,为了避免我们的谈话被人家误解以致闹出什么乱子起见,我得把我们的谈话内容报告校长——把大意说明一下。我不能不这样做。”这番话后,当即就把他推了出去。

偏偏在他狼狈地摔下楼梯的时候,那位女士华连卡恰巧看到了这一幕,并且忍不住发出了笑声,就这样,本就惧怕不常规事情发生的别里科夫上了床,然后就再也没有醒来。

而到了结尾部分:“我们高高兴兴地从墓园回家。可是一个礼拜还没有过完,生活又恢复旧样子,跟先前一样郁闷、无聊、乱糟糟了。局面并没有好一点。实在,虽然我们埋葬了别里科夫,可是这种装在套子里的人,却还有许多,将来也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看到这一句的时候,尼基千科这位审查官脑中升起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这段要删!存在映射社会不好的嫌疑!”

但是很快,他就开始为自己这个明明很正常的念头感到懊恼,甚至于都有些羞愧了,一张上了年纪的脸更是红的不成样子。

老实说,尼基千科其实很喜欢《变色龙》这篇,当时看的时候更是哈哈大笑,但如今轮到了可能跟自己有点关系的,尼基千科是真的一点都笑不出来了。

这是何等的尖酸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