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先生闻言,深深看了太子一眼,终是散去法术。
那悬浮的硬弓与箭矢顿时失去依托,轻飘飘地落回那名近侍手中。
就在太子竭力稳定双臂,与手中强弓较劲的这片刻耽搁,下方那原本因疲乏而稍显萎靡的老虎,竟借着这喘息之机恢复了几分气力!
它焦躁地甩动着硕大的头颅,喉咙里发出愈发不耐的低吼,开始更猛烈地左右冲撞合围的盾阵,试图寻得一线生机。
东宫近侍们压力陡增,不得不依照“留虎”古制,纷纷向天空射出响箭,尖锐的鸣镝声试图重新震慑这头愈发狂躁的百兽之王。
然而,响箭之声反而更激起了猛虎的凶性!
它猛地人立而起,庞大的身躯带着腥风,巨爪挥舞,几乎要拍飞正面持盾的侍卫!阵型瞬间岌岌可危。
太子的箭簇随着猛虎的动作更加难以瞄准,晃动得愈发剧烈。
便在此时,那猛虎猩红的兽瞳死死锁定了高踞马上的太子,它似乎终于明白,这个人类才是决定它生死的关键!
只听它发出一声震彻山谷的暴烈嘶吼,后肢猛地蹬地,竟不顾四周如林的长矛,裹挟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朝着太子所在的山坡方向悍然冲杀过去!
“孽畜!”
刘先生面色一寒,再次挽起那副硬弓,灵力灌注,弓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也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不知是猛虎扑来的气势太过骇人,还是太子终究力竭,他拉弦的手指一松,那支蓄势已久的破甲锥头箭竟脱手而出!这一箭去势仓促,毫无章法,仿佛只是太子惊慌下的失手。
然而,冥冥之中似有天意!
那支离弦之箭在空中划出一道略显歪斜的轨迹,不偏不倚,竟刚好与飞扑而起、张着血盆大口的老虎迎面撞上!
箭簇精准无比地从猛虎大张的右眼射入,携着残余的力道,直贯入脑!
那庞大的虎躯在空中猛地一僵,所有凶悍气焰瞬间消散,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筋骨,轰然坠落在地,激起一片尘土,四肢微微抽搐了几下,便再无声息。
刹那间,整个梅谷先是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一箭封虎!大吉之兆!”
“祥瑞!天佑大玄!”
“太子殿下天命所归!武运昌隆!”
东宫近侍们劫后余生,纷纷高举兵器,狂喜地呼喊着,看向太子的目光充满了敬畏与狂热。立刻便有负责记录的礼官和皇室宗正府官员激动地上前,准备按制取虎左耳为证,并以特制的烙铁在虎皮上烫下皇家焰印,记录下这足以载入史册的祥瑞。
就在这片欢腾鼎沸,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在太子与虎尸之上时——
“哒哒哒哒——!”
他们身后的山林间,传来一阵急促如暴风骤雨的马蹄声!
刘先生最先警觉,霍然回头,正看见秦王一身玄色衮服,策马如黑色闪电般从侧后方的高坡奔腾而来!
马匹在起伏的山道上纵跃,山风猛烈地灌入秦王张开的黑色衣袍里,那鼓荡的袍袖宛如贲张怒放的龙须,带着一股蛮横霸烈、汹涌澎湃的气势!
秦王人未至,声先到,朗声大笑:“好!太子弟弟果然勇武过人!为兄在那边都听见动静了!”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夹马腹,胯下那匹神骏的黑色战马借着下山之势,竟不管不顾,如同一颗黑色的陨石,直直地朝着太子所在的位置冲撞过来!
看那架势,竟似要将太子生生撞翻坠马!
刘先生面色骤变!此刻已来不及施展精妙法术,她反应极快,顺手捞过身旁近侍手中那副硬弓,看也不看,引弦搭箭,黝黑的铁胎箭簇瞬间对准了狂奔而来的秦王,厉声喝道:“储君在此!秦王安敢放肆!”
可秦王面对那足以洞穿铁甲的箭簇,竟依旧不避不让,反而再次爆发出更加张狂的大笑,声震四野:“当本王是泥糊的不成?刘道姑,有种你便放箭!看看陛下会不会诛你全族!”
刘先生闻言,面色铁青,但她深知这一箭的后果,终究不敢真的松弦,只得急促地对身旁的太子低喝道:“殿下!快避开这疯子!”
然而,太子竟没有避。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他缓缓调转马头,直面那挟着万钧之势冲来的秦王。
他脸上因方才射虎而泛起的红潮已然褪去,恢复了惯常的温润平静,只是那双眸子深处,冰冷如渊。
秦王转瞬及至!
在距离太子马头不过数尺之地,他才猛地一勒缰绳!
“唏律律——!”
那匹雄健的黑色战马发出一声撕裂长空的嘶鸣,前蹄高高扬起,几乎人立而起!
巨大的马身遮挡了阳光,在太子面前投下了一片遮天蔽日的阴影!
刘先生道袍微震,已准备强行将太子扯离马背避险!可太子却镇定自若地抬手,示意她稍安勿躁,目光平静,淡然道:“让他来。”
千钧一发之际,秦王手腕猛地一抖缰绳,那匹神骏的黑色战马与他心意相通,落下的方向骤然偏转,沉重的马蹄裹挟着风雷之势,几乎是擦着太子坐骑的鞍鞯轰然落地,溅起一片泥土草屑!
“保护殿下!”
东宫近侍们大惊失色,再也顾不得查验虎尸,纷纷刀剑出鞘,如临大敌般朝秦王合围过来!
秦王身后那十数名背负硬弓的汉子亦同时踏步上前,毫不示弱地迎上,双方瞬间剑拔弩张,凛冽的杀气取代了方才射虎成功的喜庆!
就在这火星四溅的刹那,秦王却忽然仰天哈哈大笑,他目光灼灼地看向面色平静的太子,赞了一句,只是这赞赏里听不出几分真心:“很好!这才像话!朱家血脉里,总算没全是孬种!你没躲,够胆色!”
然而,他话音未落,另一边却异变再生!
“你要作甚?!放下!”那名负责记录的宗正府官员发出一声惊怒的尖叫。
众人闻声回头,只见不知何时,仉勇已策马悄无声息地靠近了那具庞大的虎尸。他俯下身,单臂一探,竟如探囊取物般,将那头六七百斤重的吊睛白额猛虎一把捞起,拨转马头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