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舟摇了摇头,暂时将柳云溪这“京华双龙”的锅搁置一旁,转而看向一旁端坐马背的柳清安,问道:“你们今日也是去参加春狩的?”
柳清安微微颔首:“我不参与狩猎,只是前去观礼。我哥会下场一试身手。”
她略作解释,“春狩大典期间,太子妃殿下会驾临香山别苑‘凝翠馆’,所有随行的官眷女宾都需陪伴在侧,观摩狩猎盛况,以示与民同乐、不忘武备之意。真正的狩猎场,是男子们的舞台。”
柳云溪在一旁笑着补充:“听说这次连小皇孙都被太子殿下带来了,就在凝翠馆旁的‘含晖楼’安置。也正因如此,陛下才特意下旨,从神机、五军、万岁三大营中抽调了部分精锐前来,明为观礼,实则是加强护卫,确保万无一失。”
许舟闻言,若有所思。
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苏玄嗣,发现这位大舅哥此刻也是眉头微皱,显然也捕捉到了不寻常的意味。
两人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立刻心领神会。
小皇孙!太子妃!三大营精锐!
魏公那“见机行事”的指令,恐怕绝非空穴来风。
这香山春狩,果然藏着风云。
就在此时,另一架马车旁,江晚吟的目光,紧紧锁定了白马背上那个英姿飒爽、自带光华的柳清安。
她贝齿轻咬下唇,忽然拎起裙摆,利落地跳下自家马车,迈着大步径直走向许舟所在的苏家马车。
她来到车窗外,对着里面巧笑倩兮,声音甜得能沁出蜜来:“苏家哥哥!我二哥说好久没见你了,想邀你一同骑马,叙叙旧情,不知可否赏脸?”
她不蹙起秀眉,娇声抱怨道:“我们家那马车,实在有些挤得慌,腿都伸不直呢。”
被突然点名的江听潮先是一愣,随即看到妹妹递来的眼色,立刻心领神会,连忙接口道:“啊对对对!苏家大哥,咱们是好久没见了,正好一路骑马聊聊!这春狩路上风景也不错!”
江晚吟笑容愈发灿烂,期盼道:“苏家大哥,不碍事吧?”
苏玄嗣何等人物,岂会看不出这小女儿家的心思?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许舟一眼,见他并无表示,便洒脱一笑:“无妨,正好活动活动筋骨。”说罢,他便起身下了马车。
很快,随行的苏府护卫便为他牵来一匹温顺的骏马。
江晚吟见状,脸上笑容更盛,如同得逞的小狐狸:“不碍事就好!”
她动作轻快地提起裙摆,钻进了马车,如愿以偿地坐在了许舟的对面。
她刚坐下,便迫不及待地掀开车帘,对着外面高声催促道:“咱们快些走吧!得赶在申时之前到香山脚下的‘迎驾亭’呢,误了时辰可不好。听说今晚太子殿下还特意带了教坊司最好的云韶部过来,要在别苑唱新排的《定天山》全本呢,那可是讲卫公李靖破突厥的英雄戏!”
她心满意足地准备放下车帘,将这小小的车厢暂时变为属于自己的领地。
然而,车帘还未完全落下,却见另一边的柳清安忽然轻盈地翻身下马,走到车窗旁,对里面的许舟说道:“许舟,你骑我的马吧。我坐了一路,想进车里歇息片刻。”
许舟正觉车厢内气氛微妙,闻言立刻点头:“好。”
他毫不犹豫地起身,钻出马车,顺手接过了柳清安递过来的缰绳。
“诶?你……”
江晚吟下意识伸手想要阻拦许舟,可指尖刚伸到一半,便被一只手轻轻捉住了手腕。
柳清安不知何时已探身进来,就着江晚吟阻拦的动作,顺势一带,如同一阵带着清冽晨风的山岚,自然而然地坐在了江晚吟的对面,也就是许舟方才的位置上。
“江三小姐,不介意我搭个便车吧?”
柳清安松开手,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江晚吟怔在座位上,看着对面气定神闲的柳清安,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满腔的算计顿时落空。
马车外。
许舟刚要攀上柳清安那匹神骏的白马,柳云溪却笑着拦下了他,将自己所骑的风云换给了他。
“许舟,骑这匹吧,风云脚力更稳,也更熟悉你的气息。”
许舟道了声谢,伸手轻轻**风云的脸颊。风云亦亲昵地低下头,蹭了蹭他的手掌,喷出温暖的鼻息。
清晨时分,大哥转达魏公指令,让他“早做打算”。
他当机立断,便让汀兰悄悄离府,设法联系柳清安,目的便是询问柳家暗中培养的死士当中,是否有已达神藏境的宗师人物,以便在香山遭遇不测时,能多一分依仗。
原本柳清安与柳云溪并未计划参加此次春狩,此刻却临时前来,柳云溪更是特意将风云换给了他。
他本无意将柳家兄妹牵扯进这危险之中,但事与愿违。
如今,这份沉甸甸的人情,怕是更难还清了。
许舟不再多想,翻身上马。
风云似乎感知到他的心意,欢快地嘶鸣一声,四蹄翻腾,率先向着官道前方小跑起来。
身后的车队也纷纷启动,轱辘声声,扬起淡淡的尘土。
摇摇晃晃的马车里,日光被竹帘切割成跳动的光斑,落在三人肩头,。
柳清安与苏朝槿似乎自成一方小天地。
柳清安侧过身,声音放低,几乎贴在苏朝槿耳廓:“朝槿,你身子如今可大好了?不是说痊愈了吗,怎么昨天又听见你坐噩梦了?”
苏朝槿展颜一笑,笑得有些无奈:“身子早大好了。姐夫替我求来的无何有山的神药,连病根都拔干净。只是……嗯,而且因祸得福,如今也算是正式踏上了修行路,虽只是刚入门,却也不再是往日那个风吹就倒的弱质女流了。昨日可能是因为日食影响,这才做的噩梦吧。”
柳清安轻叹,握住她微凉的手:“那便好,痊愈了就好,我还担心有什么后遗症呢。”
她像是想起什么,又道:“对了,前几日收到秋池从江南来的书信,说她好事将近,要成婚了。秋池是月初写来的信,算脚程——她到姑苏那日,正好赶上花朝节,如今该已拜过天地,成了林家新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