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州卫东门笼罩在破晓前的薄雾中,青石子站在城门楼阴影里,对着电台沉声道。
“行动。”
三十名黑衣护卫从晨雾中现身,**的枪托紧贴肩窝。
带队军官亮出赤金手令,守城老兵借着灯笼光看清里长手令四字朱砂印,喉结剧烈滚动。
“奉里长令,接管四门!”
军官声音像铁锤砸在青石板上。
“今日卯时起,只许进不许出!”
人群中有个瘦高守军突然往后退,手指悄悄摸向腰间的信号烟。
两名护卫瞬间交叉逼近,枪口抵住他肋下。
“王二狗!”
军官喝破他名字。
“你姐姐是满和小妾的梳头丫鬟吧?”
王二狗僵在原地,冷汗顺着鬓角流进领口。
护卫利落地卸下他武器,反剪双手时,他靴跟踢到青石板,发出空洞的回响。
更夫敲响五更梆子,城门在吱呀声中缓缓闭合。
护卫队迅速控制箭楼和瓮城,机枪架设在垛口后。
晨光渐亮时,城门外等待进城的菜贩发现,今日查验文书的换成了陌生的黑衣军人。
与此同时,金州卫城东别院外,青石子道袍的下摆被晨露打湿。
他身边的电台突然发出蜂鸣,负责通讯的年轻士兵迅速戴上耳机,手指在电键上快速敲击。
“报告总长!”
士兵声音紧绷。
“城防队电文,四门已按计划接管,瓮城机枪阵地部署完毕。”
青石子微微颔首,目光仍锁定在百步外的朱漆大门。
电台再次响起,这次是更急促的嘀嗒声。
士兵翻译着密码。
“水路方面,三艘巡逻艇封锁港口,已拦截两艘试图离港的货船。”
他擦了下额角的汗。
“铁路队回报,金州卫站十二股道全部控住,晨班列车暂扣。”
青石子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
当第三份电文传来时,士兵的声音明显提高。
“公路哨卡电,所有车队在十里坡被截,关口阵地布置完毕!”
此时别院二楼突然亮起灯火,青石子眼神一凛。
电台恰又响起最后通报。
“城外三千伏兵已就位,所有官道完成布控。”
士兵深吸一口气。
“总长,网收紧了。”
青石子拂尘一甩,玄色道袍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他对着别院方向抬起右手,身后护卫队的枪栓齐刷刷拉动。
“破门!”
随着青石子一声令下,三颗手雷划破夜空,呈战术三角钉在朱漆大门上。
轰!
爆炸的冲击波震得街面青砖跳动,两寸厚的柏木门板像碎纸般四散飞溅。
带着焦味的硝烟弥漫开来,崩飞的门环当啷砸在对街屋顶,惊起一片宿鸟。
“退后!全部退后!”
护卫队迅速拉出警戒线,将闻声赶来的百姓拦在外围。
卖炊饼的老汉挎着没支稳的担子踉跄后退,蒸笼里的包子滚了一地。
“天爷!这是剿匪还是炸城啊?”
“到底是抓谁啊?”
裹着棉被的妇人搂紧孩子,声音发颤。
旁边的老卒却眯起眼,一个人压低了声音。
“爆得好!这宅子半夜总进轿子,满大人的小舅子常来。”
烟雾稍散时,人们看见门洞深处假山倾倒,养锦鲤的水池被碎木填了半满。
另一个披棉袍的老卒正是前些时日交出账本之人,如今拍腿大笑。
“炸得好!里长早该来洗洗这淤泥潭!”
更远处茶楼窗口,几个商人模样的男子悄悄合上窗板。
有人低声嘀咕。
“连门带院墙都掀了,这是要犁庭扫穴啊......”
话音未落就被同伴捂住嘴。
青石子拂尘轻摆,硝烟在他玄色道袍前分流。
他冷眼望着洞开的宅门,院内传来慌乱的脚步声和瓷器碎裂的动静。
警戒线外,百姓的议论声像潮水般起伏,而那道炸开的门洞,正对着泛白的天光。
彼时金州卫城东别院的地窖里,烛火将镶金边的波斯地毯照得流光溢彩。
满和端着翡翠酒杯靠在紫檀木躺椅上,脚边滚落着几个空酒坛,坛底残存的琥珀色液体,正是前日宴请魏昶君时声称断供的三十年陈酿花雕。
“姐夫您尝尝这个。”
满和的妻弟谄笑着捧来青玉盘,片得透明的冰镇象拔蚌在盘中央摆成牡丹状。
“今早才从渤海湾快马运来的,还带着海气呢。”
张兴国阴沉着脸坐在角落,银筷拨弄着面前凉透的熊掌。
“姓魏的还在卫所住着,你们就敢如此张扬?”
他瞥向地窖角落,那里堆着二十余口红漆木箱,箱缝里露出苏绣的边角,正是昨日满和当着魏昶君的面,哭穷说无钱添置冬衣的账册箱。
别人不知道魏昶君的手段,他们难道还能不知道?
姓魏的杀起人来,连当初跟着他一起起家的总长都不眨眼。
满和嗤笑着踢翻一个木箱,滚出的东珠在毯上乱跳。
“老张你怕什么?修路款百万两,养路费年年有,他魏昶君能盯一辈子?”
他突然压低声音。
“草原公路的工程......你七我三。”
彼时满和妻弟立即凑近。
“转运使司那边打点好了,账目走漠北商社,只是......”
他搓着手。
“监察司新派的账房是个死脑筋......”
“让马匪劫了便是。”
满和抿了口酒。
“就像上月失踪的那个漕运账房。”
烛光映着他腰带上的金扣,满和冷笑着。
“姓魏昶的来了就来了,咱们这些工程都是正规的手续,你外甥不也做的挺好?”
“他查吧,看看他能查出个什么来,咱们俩人账下,红袍银号里面剩几个子,害怕给他们查?”
地窖突然震动,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张兴国猛地站起。
“什么动静?”
“怕是春雷。”
满和漫不经心地叉起块炙鹿唇。
“这地窖三尺厚,天王老子来了也拿咱没办法......”
“管他这么多,喝酒。”
“对了,老张,上次和你说,我有一个远房堂弟,打算做点小渔业买卖的事,你可要安排好。”
“十多万的账打到你外甥的卡里,也不能光拿钱不办事。”
“至于魏昶君......”
说到这,满和声音顿了片刻,冷冷看着金州卫,哼了一声。
“看他能活多少年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