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惊鹊身着宫装端坐，镶嵌金珠的鎏金点翠凤冠压在凌云髻之上，各色灵光把身体笼罩，让她如仙似神，气质端庄、华贵逼人。
金丹宗师特有的圆满气息遍铺整个大殿，天地元气似惊涛骇浪翻滚。
朱居坐在一侧，面色来回变换，眼中满是不解。
“到底怎么回事？”
他开口问道：
“明明失败了。”
裴惊鹊进阶金丹失败，这点确凿无疑，当时气息溃散如天崩地裂。
甚至。
她能活下来在朱居看来就已经是奇迹。
而今。
裴惊鹊不仅在金丹突破失败的反噬下活下来，甚至再次突破。
这不合常理！
“师弟。”
端起桌案上的茶水轻轻一嗅，裴惊鹊面上浮现一抹复杂之色：
“你忘了，宝器真人？”
嗯？
朱居挑眉。
所谓宝器真人，是他在异世界遇到的某些修行人。
他们修炼的功法极其特殊，依靠观想、炼制法器来增进修为。
待到脑海里的观想法借助各种炼器材料，由虚化实炼成法器，届时法器与观想法合二为一，他们也就功德圆满。
因为一身修为皆在炼制的法器之上，所以又被唤做宝器真人。
不过宝器真人就算实力修至巅峰，也不过初入道基，道途无望，对他而言毫无参考价值。
“师姐……”
念头转动，朱居面色微变，像是想到什么试探着开口：
“三火鸾扇？”
“不错！”裴惊鹊叹气，道：
“服用了夺命丹后，进阶金丹的机会微乎其微，我也只是抱着万一的可能一试。”
“好在除了此法，师弟给我的炼器真解所载宝器真人也可一试。”
“现在……”
她活动了一下手指，面泛苦笑：
“半人半器，或者……你可以把我当做一个器灵，而非修士。”
朱居面色大变，探手抓住裴惊鹊的手腕，随即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没有脉搏！
此时的裴惊鹊，好似一具经脉俱断的尸体。
她的精、气、神已然从肉身脱离，与法宝‘三火鸾扇’相融。
而她本人，则成为一种类似器灵的存在。
“我是炼器师，所以从那炼器真解中悟得一法，可寄宿神魂。”
裴惊鹊慢声开口：
“借助金丹突破时带来的充沛元气，以炼器之法把神魂法力锻入法宝，如此肉身则为傀儡、法宝才是我的本体。”
“借助这些年收集的材料，还有我的毕生修为，重新淬炼的三火鸾扇现今已经是上品法宝，因而我的实力并不比金丹宗师差。”
“寿命哪？”朱居开口：
“宝器真人，并不能延长寿命。”
“……”裴惊鹊苦笑：
“我还好，虽然达不到金丹宗师的八百之寿，但活个三五百年当无问题。”
“问题是……”
“作为器灵的我，元神正在被同化，而我现在不能修炼也就无法抵抗这种同化。”
朱居皱眉，屈指点在裴惊鹊眉心。
进阶‘金丹’之后，裴惊鹊的元神变的极其强大，好似一头真正的朱雀。
来自蛮荒远古，可焚烧一界的神兽朱雀。
朱居的神念刚刚探入其中，就被一股灼热之气焚烧的一干二净，甚至有反扑他神魂的迹象，好在有裴惊鹊操控，放开元神供他探查。
良久。
朱居缓缓收回手指。
“精魄！”
他慢声开口：
“有些法宝，炼制之时会加入异类精魄，以增加法宝的威能。”
“你是把自己的元神当做精魄炼入，结果就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不错。”裴惊鹊点头：
“能够进阶金丹……至少现在的我拥有金丹战力，已是得天之幸，倒也无需介怀。”
诚然。
自她服用夺命丹，就已断绝了金丹大道，现今能有金丹战力已属侥幸。
“再说。”
裴惊鹊抿嘴：
“元神同化非朝夕之功，我应该还能坚持百年，就算那时候元神灵智被消磨干净，师弟、明虚宗也能得到一件上品法宝不是。”
“不必介意！”
她倒是看的很开。
“有没有办法可以解决？”朱居则不打算放弃，想了想后道：
“可有巩固元神、阻止同化的法门？”
“有，却不适合我。”裴惊鹊摇头：
“我现在的肉身已无生机，经脉俱断、五脏皆焚，根本无法修炼功法。”
“神魂秘法！”朱居眼神闪动：
“有些神魂秘法可以无需借助肉身，也可修炼，只要师姐你的元神足够强，就可以抗衡法宝的同化，最少也能拖延同化的时间。”
“是这样没错。”裴惊鹊揉了揉太阳穴，叹道：
“可是此等秘法，仅在传闻中有过出现，现世有没有怕是两说。”
阴魂、元神修炼之法，在修行界本就罕见，适合她这种情况的更是少之又少。
脑海一转，倒是浮现几个法门。
奈何。
都是在上古时期就已失传的顶尖秘法。
先不说如今还有没有传承，就算有传承，传承之人又凭什么把功法教给裴惊鹊？
“还有一法。”朱居继续道：
“先天本源之气！”
法宝、灵器的区别，就在于灵器蕴藏一缕天地初开时的先天本源之气，器成之际有着夺天地造化之能。
如果三火鸾扇能够进阶灵器，那么就可以让裴惊鹊的元神得以存续。
灵器，
有器灵！
法宝。
养不出器灵。
“……”裴惊鹊轻捂额头：
“师弟，你说的办法虽然可行，但对于你我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
元神秘法、先天本源之气，这等东西就算是元婴真人也会眼热。
“只要有办法，就有机会。”
朱居慢声开口：
“师姐定然不会有事。”
百年！
只要在一百年内寻到这两样东西中的一种，就可阻止裴惊鹊元神的同化。
*
*
*
结丹大典，不只是明虚宗自己的事，更是传遍仙盟引得万人来贺。
为举办大典。
明虚宗上上下下操办近月，把整个宗门驻地装扮的花团锦簇。
宾客。
一一到访。
“哈哈……”
笑声如雷，在大殿回荡。
“裴道友，别来无恙啊！”
一身金色法袍的洪侃大笑着行来，朝着裴惊鹊拱手：
“看来真是时势造英雄，想不到裴宗主竟能进阶金丹，真是可喜可贺！”
“洪前辈……”
“别！”
洪侃摆手：
“称呼道友即可。”
“……洪道友。”裴惊鹊点头，伸手一引：
“侥幸，道友请坐。”
“进阶金丹，可是半点侥幸不得。”洪侃坐下，音带感慨道：
“若是知道道友能够进阶，洪某无论如何也要护明虚宗周全才是。”
“现今……”
“却做了恶人！”
他轻叹一声，送上贺礼。
裴惊鹊神念一扫，面上忍不住露出诧异之色。
十枚筑基丹、一份结丹灵药、一柄法宝，还有些许玛瑙灵石……
饶是她见多识广、心志坚定，如此多好东西摆出依旧让她呼吸一滞。
这些东西，曾经的她忙碌十年也未必能够集齐。
现今。
就这般被人当做礼物送来？
“此乃仙盟为庆祝裴宗主进阶金丹准备的贺礼，其中有一些是洪某自己的心意。”
洪侃正色道：
“还望裴宗主不要把以前的事放在心上。”
“不，自是不会。”裴惊鹊咽喉转动，让一旁目瞪口呆的水千凝收下礼物：
“裴某失仪，道友见谅。”
“哈哈……”洪侃大笑：
“裴宗主满意就好。”
“不过席尘一行已经进入玄清宗秘境，暂时无法回来，还望见谅。”
“无妨。”裴惊鹊点头：
“能入玄清宗秘境，是他们的机缘。”
…………
“唐家家主唐文彦恭贺裴宗主进阶金丹，特送千年灵药两株、通窍丹一炉……”
“青玉门苍良君恭贺裴宗主进阶金丹，送天星陨铁、金马玉草……”
“寻仙派掌门徐沧澜……”
朱居身着法袍，在广场上迎接前来的客人，朝着来人拱手施礼。
“唐家主！”
“苍良君！”
“徐掌教，许久不见，向来可好。”
“好，好。”徐沧澜面泛红光，凑近开口：
“朱道友，你实话告诉我，裴宗主是不是真的服用了夺命丹？”
“这……”朱居迟疑了一下，低声道：
“实不相瞒，师姐并未服用那夺命丹，而是机缘巧合得了枚三阶妖丹，这才修为大涨，只不过此事不便名言，因而假托服用夺命丹增进了修为。”
“原来如此！”徐沧澜恍然，面上露出一抹遗憾、艳羡交织的复杂之色：
“难怪……难怪……”
服用夺命丹无法进阶金丹，这是铁律。
裴惊鹊凭什么例外？
因而为了掩饰她成就的是‘宝器真人’，两人商议把此事隐瞒下来。
至于三阶妖丹……
以金丹宗师的身份地位，平家就算想要报复，也不会摆在明面上。
“唉！”
徐沧澜轻叹：
“寻仙派还有三粒夺命丹，如果不影响结丹……又怎么可能？”
他连连摇头，踏步进入大殿。
“裴宗主！”
“徐掌门。”
裴惊鹊起身相迎：
“坐。”
“谢裴宗主。”徐沧澜一脸激动，曾经的他修为远胜裴惊鹊，现今却是毕恭毕敬：
“为恭贺裴宗主进阶金丹，徐茂与几位师弟商议了一下，把琅琊秘境当做礼物送于明虚宗。”
“琅琊秘境？”裴惊鹊美眸微动：
“那处很漂亮的地方？”
“正是。”徐沧澜点头：
“琅琊秘境虽然灵机匮乏，但面积广阔，最是适合赏景游玩，当年裴宗主曾言愿意以传承秘法交换，此事徐某一直记在心里。”
“徐掌门有心了！”裴惊鹊缓缓点头：
“多谢！”
以一个秘境当礼物，就算秘境灵机匮乏无法修炼，依旧是大手笔。
不过寻仙派最善探幽寻秘，类似秘境还有几个，倒也不会肉疼。
‘以前我以传承秘法为代价交换，寻仙派不答应，现今却当做礼物送来。’
‘进阶金丹……’
‘一步踏过，一切皆变！’
裴惊鹊在心中感慨了一下时移世易、人心变换，让人安置好徐沧澜转而去迎接下一位。
“仙盟新晋主事秦芷若，恭贺裴宗主进阶金丹！”
秦芷若？
裴惊鹊微微挑眉。
这位是十万大山的散修，天赋异禀、颇具机缘，早早进阶道基。
几十年前嫁给玄清宗石轩为妻，不过据说两人的感情很一般，这些年一直分居，而两人皆道基圆满，正在准备冲击金丹境。
就不知谁先谁后？
…………
结丹大典一直忙碌了半个月，才算结束迎来送往，明虚宗众人总算松了口气。
“新晋金丹，会有三十年的时间稳固修为、境界，无需应征。”
裴惊鹊端坐主位，慢声道：
“此番收到的贺礼，也足够缴纳宗门这些年的仙税，因而我提议先南迁。”
“三十年……”
“宗门也能稳定下来，以面对未来可能得魔道侵袭。”
以金丹宗师的身份，把明虚宗整个迁往南方，如今已经不算难事。
“是。”柳凰儿挺着大肚子点头：
“是该南迁了。”
“裴姐姐。”坐在下首的董月岚美眸转动，道：
“百花门弟子已经所剩无多，不知明虚宗愿不愿意接纳我们这些无家可归之人？”
“这……”裴惊鹊先是一惊，随即大喜：
“董师妹若是愿意加入明虚宗，自是欢迎。”
“那就劳烦裴姐姐了。”董月岚起身，屈身一礼，随即盈盈笑道：
“还有一事……”
“我心慕朱居已久，望裴姐姐成全。”
嗯？
众人一愣。
正自闭眼假寐的朱居睁开双眼，皱眉朝她看去。
其他明虚宗道基则是表情古怪，眼神在董月岚、裴惊鹊和朱居身上打转。
“抱歉！”
朱居开口：
“董师姐好意，朱某心领，不过我已与宗主约定不日完成婚约。”
“婚约？”董月岚挑眉，眼神死死盯着朱居，银牙紧咬：
“一生一世一双人……”
“姓朱的，你忘了你说过的话了吗？”
众人面上表情更加古怪。
什么时候的事？
朱居于董月岚有私情？
“董师姐怕是记错了。”朱居表情不变，慢声开口：
“朱某从未与你说过这种话。”
“是。”董月岚挑眉，面色突然一变：
“是我记错了，那就祝两位……白头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