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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在县城西街一家门脸不大、但内部装修明显比一般饭馆讲究的饭店包厢里,却是另一番景象。桌上摆满了硬菜:红烧肘子、清炖土鸡、干炸河鱼、爆炒腰花……中间还坐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羊肉火锅。酒是本地酒厂产的“高粱红”,度数不低。
围坐在桌边的有五个人:副县长苗东方,西街村党支部书记苗树根,棉纺厂**马广德,厂党委副书记许红梅。
苗树根和马广德俩人是刚从法院出来。马广德赢了官司,但脸色难堪。
作陪的还有城关镇镇长陆东坡,但他显得颇为拘谨,话不多,主要任务是倒酒。
气氛有些凝重,远不像桌上菜肴那么丰盛热闹。
马广德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手里的烟就没断过,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堆了七八个烟头。他端起酒杯,也没和人碰,自己仰头灌了一大口,辣得咧了咧嘴,重重放下杯子。
“苗县长,情况是越来越紧了。”马广德声音发干,带着焦虑,“李朝阳这次是铁了心要拿我们棉纺厂开刀祭旗。晚上,哪里有大晚上的判案子的。”
苗东方很是不屑的冷笑一声:“废纸一张!”
马广德继续道:“而且市审计局,说来就要来,那是市纪委过去的局长带队,专业得很,也硬气得很。有些账……年头久了,当时情况又复杂,真要是拿着放大镜一笔笔对,怕是不好说清楚啊。”
虽然马定凯已经答应帮忙,但是马广德还是想着把情况说的严重一些。好让苗东方下定决心。
许红梅在一旁帮腔,她没怎么动筷子,脸上带着愁容:“李书记当面跟马厂长说的,让我们‘端正认识,积极配合’,还说这是对厂里的‘保护’和‘正名’。话是好听,可这弦外之音……听得人心里发毛。这分明是要把咱们曹河的国企架在火上烤!苗县,您是主管县长,这看着是打我们**,实际上是在打您的脸。”
苗东方一愣,夹了一筷子腰花,慢条斯理地嚼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等咽下去了,才端起酒杯,与几个人示意了一下,自己抿了一小口。“市审计局?他来审计,总得要依据吧?你们棉纺厂是县属企业,所有的原始凭证、会计账簿、合同协议,不都在你们厂里档案室锁着吗?这么多年了,有些票据受潮了,字迹模糊了,有些经办人调走了、退休了,甚至不在了,都很正常嘛。审计审计,总得见到东西才能审。有些东西如果‘不幸’遗失了,或者当时管理就不规范,没能保存下来,那也不能全怪现在的班子,是不是?历史遗留问题嘛。”
他话说得慢,但意思很明白。马广德和许红梅对视一眼,心领神会,但眉头并未舒展。苗东方这是在教他们如何“应对”,可市审计局的人不是**,这种小伎俩未必管用,但倒也算一种方式。
“关键是土地!”马广德又点上一支烟,狠狠吸了一口,烟雾后的脸显得有些扭曲,“法院那边,马援朝没顶住。判决一下来,白纸黑字,地就是厂里的合法资产了。有了这个,银行那边就好说话多了,贷款很快就能批下来。到时候钱一到账,厂里就能缓过这口气,至少还能再拖个一年半载。那我们之前做的所有……所有准备,不就全都白费了?”
他没把话说透,但在座的人都心知肚明。“准备”指的是什么——是他们几个人,加上苗东方背后或明或暗的支持,精心策划的等待棉纺厂资金链彻底断裂、被迫破产清算后,再通过暗中控制的公司,以极低价格“接盘”土地和剩余优质资产的整个计划。土地一旦被法院明确判给棉纺厂,并成为有效抵押物获得贷款,厂子就死不了,计划就彻底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