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话锋一转,关切地问道:“对了,念念呢?出院了吧?小家伙身体好利索了没?”
提到女儿,季晚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嗯,早就出院了,能吃能睡,活蹦乱跳的。”
“那就好,那就好。”李雯连连点头,可说着说着,她脸上的笑容却淡了下去,神情变得有些古怪和犹豫。
她把筷子往桌上一放,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
“晚晚,有件事……我琢磨了好久,还是得跟你说。”
季晚抬眼看她:“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
“就是念念……”李雯的眉头紧紧皱起,“我真的越想越不对劲。晚晚,你别生气,我就是觉得那孩子跟你和迟总,真的一点点像的地方都没有啊!”
季晚夹菜的动作顿住。
空气里轻松的气氛瞬间消失了。
她垂下眼帘,声音听不出情绪:“孩子还小,五官没长开。”
“你别跟我扯这个!”李雯的性子直,脱口而出,“长没长开能差这么多?你跟迟总都是什么长相?顶配!念念那孩子虽然也可爱,但那五官……单眼皮,小塌鼻,跟你俩完全是两个路数!根本不沾边!”
季晚的脸色沉了下去。
她捏着水杯,指节微微收紧。
李雯也察觉到自己的话太冲了,赶紧放缓了语气,脸上全是担忧:“晚晚,我不是在挑事,我是真的为你担心。你想想,念念还生了那样的病,会不会是当年在医院的时候,就弄错了?”
“这种新闻又不是没有过!”李雯越说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有道理,“要不,你就再去做一次鉴定!就查你和念念的!求个心安,行不行?万一真抱错了,那你的亲生孩子……”
“李雯。”
季晚冷声打断了她。
她抬起头,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没有了刚才的温和,只剩下冰冷和不容置喙的坚决。
“这件事,不要再提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巨大的压迫感。
“念念就是我的女儿。”
“这一点,这辈子,都不会改变。”
包厢里的空气凝固了。
李雯看着季晚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所有还想说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季晚的反应会这么大。
这顿饭,最终在一种诡异的沉默中,草草结束。
车子驶出餐厅的地下停车场,汇入川流不息的车河。
季晚的脸上还残留着未散尽的冰霜,脑子里反复回响着李雯最后那句质问——
“为什么你的反应会这么大?”
为什么?
她自己也想问自己。
方向盘被捏得咯吱作响,手背上青筋凸起。
那根深埋心底的刺,被李雯毫不留情地拔了出来,带着血,带着肉,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就在这时,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
刺耳的铃声划破了车内压抑的死寂。
季晚瞥了眼屏幕,看到那个名字时,瞳孔骤然收缩。
孙洲。
她深吸一口气,任由手机响着,没有第一时间接起。
铃声固执地响了一遍又一遍,带着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着。
最终,季晚还是猛地踩下刹车,将车停在路边,划开了接听键。
“喂。”她的声音冷得掉渣。
电话那头传来男人虚弱却温和的声音,带着刻意的熟稔:“阿晚,是我。”
季晚没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我今天出院。”孙洲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无奈和孤单,“我在这边没什么朋友,你看……能不能麻烦你过来一趟,帮我办个手续?”
他的语气放得很低,像是在请求一个天大的恩惠。
季晚沉默着。
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刻拒绝。
迟温衍警告过她,孙洲这个人,不简单。
可一想到,他毕竟是为了给念念捐献骨髓才躺进医院的,那句“没空”就堵在了喉咙里。
“地址。”季晚最终还是吐出两个字。
半小时后,季晚出现在市一院的住院部。
她找到了孙洲的病房,推门进去,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
孙洲已经换好了自己的衣服,一件洗得发白的衬衫,显得他整个人更加清瘦和苍白。
他看到季晚,眼睛里亮了亮,挣扎着想从床上站起来。
“你别动了。”季晚走过去,将手里的车钥匙往床头柜上一放,语气公事公办,“出院手续的单子呢?”
“在这里。”孙洲指了指旁边的文件袋。
季晚拿过单子,一句话没多说,转身就走出了病房。
她雷厉风行地办好了一切手续,拿了药,再回到病房时,孙洲正提着一个简单的行李包,站在门口等她。
“谢谢你,阿晚。”他看着她,眼神复杂。
“不用。”季晚侧身避开他的目光,率先朝电梯口走去,“走吧。”
车里,气氛比来时更加沉闷。
季晚专心开车,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副驾驶座上的人。
“念念她还好吗?”孙洲小心翼翼地开口,打破了沉默。
提到女儿,季晚的表情没有丝毫松动,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了一个单音节。
“嗯。”
孙洲碰了个软钉子,脸上划过一抹尴尬。
他转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声音低沉:“阿晚,你好像还在生我的气。”
季晚猛地一脚油门,车子向前窜了一下。
她冷笑:“孙先生,我们没那么熟。”
“你还在怪我当年的不告而别?”孙洲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声音里充满了苦涩,“如果我说,我当年是有苦衷的,你信吗?”
季晚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苦衷?
现在流行给渣男洗白吗?
“信不信,都不重要了。”她目视前方,语气疏离又冷漠,“都过去了。”
车子很快开到了孙洲报出的老旧小区地址。
季晚将车稳稳停下,解开安全带,言简意赅。
“到了。”
“阿晚……”孙洲没有动,他转过身,定定地看着她,“我们之间,真的不能……”
“不能。”
季晚干脆利落地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孙洲,我今天来,只是因为你差点给念念捐了骨髓。这个人情,现在还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