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刺鼻得让人窒息,心电监护仪尖锐的报警声撕裂了小镇医院走廊的寂静。
夏拓凛死死攥着抢救室的门把手,指节泛白如霜,透过门上的玻璃,他看见凤轻染躺在惨白的无影灯下,医生们忙碌穿梭的身影里,心电图的绿色波纹突然化作一条无情的直线。
护士颤抖着摘下听诊器,摇了摇头,声音轻得像一片飘落的枯叶:“抢救无效,患者已经没有心跳了。”
夏拓凛如遭雷击,身体猛地一颤,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捏碎。
他踉跄着扑到凤轻染身旁,颤抖着双手去捧凤轻染的脸,声音破碎又绝望:“终究……还是躲不掉吗?”
他原以为离开部队就能避免那场爆炸,却不想还是在一年后的这一日,重演了命运的悲剧。
他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指腹在通讯录上反复滑动,终于按下了那个从未拨打过的号码。
凌君焱接起电话的瞬间,夏拓凛沙哑地挤出几个字:“救她……”
三个小时后,小镇上空便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凌君焱戴着墨镜冲下悬梯,身后跟着一支医疗团队。
“抬上飞机!”他一边指挥着医护人员,一边安抚着夏拓凛,“夏兄,莫慌,京都那边的设备和技术很先进,一定能救回来的!”
夏拓凛踉跄着跟上了飞机,他的膝盖重重磕在机舱金属地板上,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他的目光死死锁在凤轻染苍白的脸上,看着她**上各种管子,连接上精密的仪器。
机舱内,医疗团队的动作迅速而专业,心电监护仪再次连接,除颤仪的电极贴上她的胸口,每一次电击都让她的身体微微弹起,又重重落下。
夏拓凛的呼吸随着每一次电击而停滞,手指无意识地攥紧座椅扶手,指节泛出青白。
漫长的三个小时过后,直升机降落在京都中心医院的顶楼上,早已等候多时的医疗团队立刻接手。
夏拓凛机械地跟在推床后面,看着凤轻染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
透过玻璃窗,他看到十几位白大褂围在病床前,各种仪器闪烁着冰冷的光。
凌君焱站在他身旁,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出声安慰道:“我把全国最好的专家都请来了,一定能抢救过来的!”
夏拓凛木然地站在重症监护室外,喉结剧烈滚动着却说不出一个字。
他死死盯着玻璃窗内忙碌的身影,指尖在窗台上无意识地划出几道血痕。
眼前的场景开始模糊,凤轻染苍白的面容与记忆中那个眉眼弯弯的姑娘不断重叠又分离,他踉跄着扶住墙壁,忽然觉得命运就像一张早已编织好的巨网,无论怎样拼尽全力,都拗不过早已写好的结局。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会诊室的门终于打开,为首的专家摘下眼镜,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目光中满是无奈与惋惜:“我们已经尽了最大努力,运用了目前所有能用的医疗手段,但患者的情况实在太过危急,各项生命体征始终无法恢复,最终还是没能挽回她的生命。”
夏拓凛双腿一软,直挺挺地瘫坐在地,瞳孔涣散得像是丢了魂的木偶。
凌君焱蹲下身,手掌悬在半空,最终只是轻轻搭在他颤抖的肩膀上。
“看开些……”话一出口就哽住了,他比谁都清楚这句话有多苍白。
凤轻染对夏拓凛而言,从来就不是简单的爱人,而是跨越两世的执念,是他在陌生时空里唯一的归途。
她活着,他的世界才有颜色;她离去,他的灵魂便也跟着死去了。
“她没死。”夏拓凛突然开口,声音冷静的可怕。
“什么?”凌君焱瞪大了双眼,下意识认为他这是精神错乱了。
“我在三姻山与她许下了三世情缘,如今不过才走完两世,她定是又穿回去了,我要去找她!”夏拓凛缓缓抬起头,眼神中燃烧着近乎偏执的炽热,染血的手指死死揪住凌君焱的袖口 ,“她在等我,一定在等我……”
凌君焱一把扣住夏拓凛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你清醒一点!”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淬了冰般刺骨,“三姻山的传说虚无缥缈,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不是发疯!”
“虚无缥缈?”夏拓凛冷嗤一声,猛地甩开对方的手,猩红的眼底翻涌着癫狂的光,“凌总,你莫不是忘了,穿越这种荒诞的事情都发生在了你的身上,那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凌君焱被他的话噎得愣在了原地,身体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半晌都动弹不得。
其实初来这个世界时,他是想过要回去的,毕竟那里有他熟悉的一切,有他未完成的大业和牵挂。
只是真被他找到回去的媒介后,却发现像自己这种非正常死亡的人,即便是穿回去也会变成一滩肉渣,便放下了这个执念。
“你知道穿回去的方法,对吗?”夏拓凛敏锐地捕捉到凌君焱神情的异样变化,眼神瞬间变得犀利起来。
凌君焱张了张嘴想否认,喉间却像被棉花堵住般发不出声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没错,当初我被炸身亡前,房梁压在了我的身上,镇宅的苗疆神像恰巧也落在了我的身上,随后一道刺目的白光闪过,再睁眼时我便来到了这个世界,那尊神像也跟着穿了来。”
“你的意思是,那尊神像便是穿回去的媒介?”夏拓凛猜测道。
凌君焱点头:“没错。”
“可你为何没利用它穿回去?”夏拓凛不解问道。
凌君焱冷笑,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你以为我没尝试过?也许我在那个世界时被炸死的缘故,所以当我启动这尊神像时,身体仿佛被卷入时空的绞肉机,每一寸肌肤都在承受着撕裂与重组的剧痛,眼看着血肉开始不受控制地溃散,再继续下去就要彻底化为一滩肉泥,我只能被迫中断。”
“神像给我,便是化为一滩肉泥,我也要尝试一下子!”夏拓凛猛地攥住凌君焱的肩膀,眼中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疯狂。
“你倒也不必这么悲观,我在那个世界是非正常死亡,像你这种寿终正寝的,应该可以顺利穿过去。”凌君焱凝视着夏拓凛布满血丝的双眼,伸手重重按住他颤抖的肩膀,“退一步讲,若你也遭遇和我一样的惨状,我便及时将你扯回来。”
夏拓凛闭了闭眼,长长舒出一口气来:“将染儿安葬后,我便随你去取那尊神像。”
凌君焱点头,眼神突然黯淡下来:“我在这个世界孤家寡人,若你在那边与她重逢,可否带她再穿回来?”
“大概……回不来了。”夏拓凛缓缓抬起眼,眸中映着窗外渐暗的天光,“三姻山的三世之约,如今只剩最后一世,轮回既定,一旦穿回去,怕是再无折返的机缘……”
凌君焱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袖口的纽扣,眼神比窗外的暮色还要黯淡三分。
他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声音轻得几乎被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淹没:“这样啊……那便……祝你们三世圆满。”
夏拓凛摇头轻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别太失落,等我回去后,定会悉心照顾你的母后和幼弟。你在那个世界若还有什么未完成的遗憾,尽管告诉我,我会倾尽全力帮你达成,好让你心中的牵挂得到慰藉。”
“那就将我外公一家也照顾好吧,毕竟他们为了能将我推上太子的位置,没少在朝堂上树敌,还散尽家财为我铺路。”凌君焱喉结滚动着,目光落在走廊尽头的白墙上,像是透过这面墙看到了遥远时空里的亲人,“若不是那场爆炸来得突然……我本该护他们周全的。”
夏拓凛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承诺道:“你且宽心,我定会以命相护。往后朝堂风云变幻,我自会替你挡下所有危机,保他们一世安稳无忧,绝不辜负你的托付。”
其实,就算凌君焱不拜托自己,他也会将其外公一族护住。
毕竟他走过凌君焱的人生路,是真切体验到过其外公对自己的舐犊情深。
虽那些关怀都是给凌君焱的,但自己顶着他的身份,承受了这份独一无二的偏爱也是事实。
只是,至亲他都照顾到了,怎的就不见他提宁柔之呢?
揣着这个疑惑,他问了凌君焱:“你的未婚妻,难道你就不牵挂吗?”
凌君焱苦笑出声:“不过是**联姻罢了,哪来的什么真情实意。”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声音里透着几分疲惫,“若你真想替我传话……就劝她趁早改嫁吧,莫要在我这死人身上浪费时间了。”
夏拓凛点头,算是应下,却在心里想:人家还用你劝,在你死后不久,便投入凌君寒的怀抱了。
他刚才也不过是好奇问上一嘴,才没有给她传话的打算。
在凌君焱的协助下,凤轻染被埋葬在了京都郊外的一片樱花林中。
正值花期,粉白的花瓣如雪般飘落,覆盖在新垒的坟茔上,仿佛为她披上了一层温柔的纱衣。
葬礼结束后,凌君焱带着夏拓凛来到东凌大厦顶层的私人收藏室。
他从保险柜中取出一尊通体漆黑的苗疆神像,其上咒文泛着幽蓝微光,透出一股神秘而古老的气息。
“就是它了。”凌君焱将神像郑重地放在檀木桌上,“记住,若感觉身体开始崩解,立刻松手。”
夏拓凛没做丝毫犹豫,抽出**便划破了掌心,鲜血滴落在神像眉心的瞬间,刺目的白光骤然迸发,将他的身影吞没在剧烈震颤的时空漩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