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章 道劫,前路
大宇宙的烽火依旧,仙武二道在自毁长城的道路上愈行愈远。
光阴岁月并未因烽火燃起,而有片刻停滞,依旧在滚滚向前。
在仙武二道的纠缠之下,天运离散,愈发严重,整个道统的生机都在逐渐衰竭。
武阁祖地。
闭关的密室内,汹涌的气血之力渐渐平息,当炎枫彻底稳固修为境界,成祖出关之时,映入眼帘的大宇宙,已是乱成了一锅粥,诸道纷起。
仙武二道的杀伐争端,彻底打破了旧有的秩序枷锁。
原本被压制得几乎喘不过气的各种古老道统,隐世大族,甚至是新崛起的强者,如同雨后春笋,纷纷冒头,争夺著仙武散落的天运与资源。
星海之中,战火遍地,比之前更加混乱无序。
而武道的境况,更是惨烈到了极点。
武道连同君煌在内的武祖,在之前的大战以及与仙道的疯狂碰撞中,已尽数身陨,曾经威压星海的武阁祖地,早已不复此前繁盛,大半界域空空如也。
庞大的武道天运仿若失去了核心,剧烈离散,无主一般,散落在宇宙各处。
天运离散后,已有其余道统的生灵,借此机会成祖。
除却此前被君煌选中,承继天运的姬天涯、岳映竹、蚀日雨以及炎枫四人之外,武道已再无其余祖境。
曾经雄踞半个大宇宙的武道,其天运总量,就只余下了两成,几乎断崖式的下跌。
毫无疑问,武道已从顶尖霸主的位置上,重重跌落,元气大伤,甚至已无法保住原本的地盘。
仙道的情况,虽也损失惨重,天运损失总量与武道相去不远,但情况却要好上不少。
依仗著大仙界,这片经营了百万年的仙道圣地,仙盟长期以来,吸收融合了无数世家大族,其底蕴足够雄浑,人才的储备与补充速度,比之武阁而言,要快得多。
更为主要的是,仙盟的高层,采取了更为灵活的方法。
在乱战纷起之时,他们还在竭力笼络,吸收其余道统的修士,甚至不惜以混血之法,
许诺地位以及资源,将不少微末道统,一并拉入了仙道的体系之中。
以氏族血脉为根基,仙盟已然构建起一张盘根错节的大网,正在逐渐从大战的创伤中恢复秩序,建造起了相对完整,且具有极强包容性的仙道体系,逐渐步入正轨。
相比之下,武阁更像是一盘散沙,此刻几乎已是在各自为战。
那无形之中的天运真灵,也好似发生变故,已然陷入了沉睡之中,没有了丝毫反应。
武阁之内,并无显赫世家,大多是个人天赋出众,这份天资,并不会因为血脉而顺延,这便是武阁与仙道最大的差别。
君煌此前能成为武阁之主,就是因为如此。
面对如此危局,刚刚出关的炎枫,瞬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但他并无多少惧色,瞬息之间,心中便已腾起破釜沉舟的决意。
武道需推陈出新,破而后立,同样要发生变化。
至少,如今武道,还有四祖,在大宇宙之间,仍引旧拥有极强的话语权,武道仍有希望与支柱。
略微沉吟之后,炎枫向著武道其余三祖,一并发出了传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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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阁辖地边缘。
武道仅存的四祖,首次以祖境身份聚首。
这里已被其余的道统进犯,残存著战火痕迹,大界凋敝。
一座尚算完好的古老殿宇,成为了这场决定武道未来命运集会的地方。
大殿之中,弥漫著难以驱散的压抑。
殿宇穹顶高阔,雕刻著诸多武道修士气血贯星的盛大壁画,如今已蒙上了一层厚厚灰尘。
边角处更有几道狰狞的裂痕,那是此前大战余波留下的印记。
支撑大殿的巨柱由暗金神铁铸就,上面布满了裂痕,与早已干涸发黑的斑驳血迹。
殿内光线略显昏暗,仅有几盏镶嵌在壁上的兽首灯盏,燃烧著淡淡血焰,将四道身影缓缓拉长,投射在冰冷的地面上。
殿外,透过残破的殿壁与巨大的石门缝隙,可以窥见那片不再安宁的星空。
原本井然有序,被武道气血映照得一片赤红的星海,如今色彩斑驳混乱。
不时有刺目的神光闪过,有狂暴的能量冲击,如涟漪般扩散开来,震得整个大界壁垒都泛起阵阵涟漪。
那是诸道纷起,争夺天运的战场。
殿内一片安静。
四位新晋的武道之祖,立于一处,气息或雄浑,或凌厉,或缥缈,或阴郁,却都带著一丝难以掩饰的凝重。
他们承载的,是武道仅存的两成天运,是亿万万武道修士最后的希望,也是飘摇动荡的未来。
炎枫站在原本属于君煌的主位前,身姿挺拔,玄色武袍吞噬了一切亮光,眼神沉静,
深处却仿佛有暗流在涌动。
他缓缓开口,声音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之中,打破了沉默:
「今日请诸位前来,是想商议一二,武道将来,该何去何从。」
他没有绕弯子,单刀直入。
话音刚落,左侧便传来一声压抑著怒火的低吼:
「何去何从?君煌武祖能做的事,我等同样能做,无非血战一场!」
接话的是姬天涯,他身形魁梧如山,**的胸膛和臂膀上布满虬结的肌肉与狰狞的伤痕,周身沸腾的气血如同熔岩,使得他周围的空气都微微扭曲。
他显然刚从一场恶战中归来,战意未平,眼中赤红一片,几乎无法遏制那杀伐冲动:
「仙道如今也元气大伤,不如直接打入大仙界,拆了他仙盟祖地,犁庭扫穴,一战定乾坤。」
他的想法简单而直接,相当悍勇,以及一丝被现状逼急的焦躁。
再拖下去,只会死更多的人。
立于姬天涯对面的,是岳映竹,她一袭青衫,身姿如竹,面容冷峻,此刻带著挥之不去的忧色。
听闻姬天涯所言,她微微摇头,修长的手指无意识摩挲著,略微沉吟后,她方才开口,声如清泉击石,带著理性:
「我提议,与仙盟罢战言和。」
此话一出,姬天涯眉头瞬间拧紧,岳映竹没有理会,继续道:「现如今仙武二道,再打下去,只会为其余道统做了嫁衣,徒耗元气,诸位当知,如今仙武二道的天运,加起来,也已不足四成,更为重要的是,那位正初道祖,此刻还不知所踪。」
提到这个名字时,她语气微顿,带著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他若再现世,态度不明,我等与仙道拼得两败俱伤,岂不是—」
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正初,便是那个最大的变数,如今悬在所有人心头的一柄利剑。
而立于最角落阴影里的蚀日雨,则自始至终,一言不发,沉默不语。
他穿著一身白衣,额束孝带,面容上笼罩著一层化不开的阴郁,嘴唇紧抿,眼神低垂,盯著地面,仿佛外界的一切商议都与他无关,垂于身侧的双手紧握,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
炎枫将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很快了然。
他深知,空有一腔热血,无法定鼎战局,即便言和,也要想办法争取到更多话语权。
更重要的是,武道不能再是一盘散沙。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浮现出了从未有过的锐利,开门见山:
「无论是战是和,如今之计,是要选出武道之主,各自为战,只会成为一盘散沙,被逐一击破。」
他话音微顿,目光扫过三人,最终定格在身前空悬的主位之上,语调平静:
「我要做武道之主,诸位可有异议?」
话如惊雷,在大殿中炸响,虽是在询问,但更像是在宣告。
对于炎枫而言,武祖之位,他势在必得。
无论如何,武道的路,他要把握在自己的手里。
这不仅是为了武道的存续,也是为了师尊未竟之路。
他会一直走下去,无论前方有何等荆棘,他都要去看一眼,那可能并不存在的未来。
短暂的寂静过后。
蚀日雨眸光微闪,先一步表态。
他抬头看向炎枫,声音微哑:「炎枫师兄若是对此有意,我自当全力支持。」
他的表态,让姬天涯和岳映竹都有些意外。
言罢,蚀日雨便再次垂下了目光,恢复了此前的沉默。
其余二人对视了一眼,炎枫的资历,以及能力,都没有问题。
尤其是他在未曾成祖之前,就已然参与到了武阁的日常管理之中,对于武阁上下的情况,可谓是了然于心,这一点是他们无法比拟的。
而且,武祖不是一件好干的差事,不仅要统筹战局,更要打理武阁上下,极为费神,
堪称一个巨大的烫手山芋。
两人眼中并无太多抗拒,反而有一丝如释重负。
他们同时躬身,行了半礼,神色郑重:
「有劳武祖,承此重担。」
现如今的局势,容不得过多的扯皮与内耗,四人简单商议了一阵,便已经有了结果,
迅速达成了共识。
武道上下,自此开始,将以炎枫为尊,以他为首,重整旗鼓,以求在道争之中,为武道杀出一条血路。
炎枫缓步行至主位座椅之前,并未坐下,伸手拂去椅上积攒的灰尘。
而后,他回过身,目光穿透大殿,望向远方烽火连天的星海,做出了决断:
「与仙盟议和。」
他沉声开口,选择了岳映竹提出的路,就目前的形势而言,这是最优解。
然而,他话音刚落,蚀日雨便沉声开口:
「结盟可以。」
他猛地抬起头,眸光微冷,眼底杀机如火涌:
「但在这之前,我要仙盟血债血偿!」
他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仿佛带著血腥气:
「仙盟杀我父,屠我蚀日一脉,如今我族尚且存世的血脉,仅余一支旁系,更名改姓,方能苟延残喘,这皆是仙盟所为,我必须要仙盟付出代价。」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布满了血丝,声色愈厉:
「我父死于虚天行之手,他凭此功绩,方才得到了承继天运的资格,入了祖,无论如何,他必须死!」
这多年之间,似这般的恩怨,在大宇宙之间,不断上演,并非新鲜事。
但落在个人身上,便是倾尽星海也无法洗刷的痛楚。
这是杀父之仇,不可不报。
炎枫沉默了片刻,看著蚀日雨眼中的杀机,心中没有丝毫劝他顾全大局的念头。
死的是蚀日雨的父亲。
他能够体会,不—甚至应该说,他有些羡慕蚀日雨。
至少,蚀日雨清楚地知道仇人是谁,能够选择为父报仇,哪怕代价是抵上性命。
而他自己,即便想报仇,甚至都寻不到明确的目标。
云天机、君煌—那些导致师尊陨落,直接或间接的大敌,早已身死道消,连让他宣泄恨意的对象都没有留下,只余下空茫的痛。
「这件事,武道不能倾力去助你,只能帮你善后。」
炎枫眸光恢复了平静,缓声道:「这只能靠你自己,你身上的这半成天运,若是失散,日后我会想办法为武道取回。」
他顿了顿,看著蚀日雨的眼晴,清晰地吐出四个字:
「放手去做。」
这个决定,等于是放弃了武道的半成天运。
在武道本就岌岌可危的当下,这无疑是一个极其冒险甚至堪称愚蠢的决定。
但相较之下,于情于理,他都不想阻拦蚀日雨。
更何况,即便他拦了,蚀日雨也大概率依旧会去做,那时可能会引发更严重的后果,
不如顺水推舟。
蚀日雨心头微震,显然没想到炎枫会如此干脆地支持他,甚至不惜让本就衰弱的武道再损天运。
他深深地看了炎枫一眼,眼中第一次流露出除了恨意与杀机之外的情绪,那是一分感激。
他抱拳,对著炎枫,也对著姬天涯和岳映竹,重重一礼:
「多谢,武祖,多谢二位。」
话音未落,他毅然转身,身影淹没在殿外的昏暗光影之中。
数日之后,大宇宙之中发生惊变。
原本就混乱不堪的宇宙星海,被一道凄艳的血色枪芒彻底撕裂!
蚀日雨,孤身一人,提著血色长枪,如同扑火流星,纵入大宇宙,直指大仙界而去。
他没有丝毫隐匿,也没有准备任何战术,是最直接的出手。
他未曾有丝毫保留,周身武道天运沸腾,燃烧著命源,撕裂了大宇宙。
枪芒过处,星辰黯灭,虚空成粉,一条充满毁灭气息的通道,被他硬生生从星海深处,开辟到了大仙界那缭绕著无尽仙光,铭刻著亿万守护仙阵的宏伟界壁之前。
「虚天行!出来领死!!」
怒吼声如同亿万雷霆同时炸响,震得界内云彩翻腾溃散,串联大日的仙链,哗哗作响仙盟震动,无数仙道修士被一声厉吼,震的神摇魄动,呆愣在原地。
一道道强大的气机自大仙界深处升起,带著惊怒。
然而,蚀日雨的目标只有一个,他根本不理会其余仙祖的拦截,长枪所指,锁定了其中一道身影。
正是凭借斩杀蚀日慕青之功,承继天运,踏入祖境的虚天行。
此刻,虚天行又惊又怒,根本未曾想到,蚀日雨居然会如此胆大包天,敢一人涉险,
突袭大仙界,这是毫无疑问的自寻死路!
四周时空变化,刹那之间,战场已入时空绝域。
蚀日雨神色冰冷,抬手祭出一面血色战旗,其上被仙血浸透,仙武二气交织,溢出湛湛神光。
察觉到与自身一血同源的气机,虚天行面色瞬变,近乎暴怒:
「孽障尔敢!」
「当年武祖蚀日啼,斩仙祖虚弥生,便是以此旗裹首而归,此旗落入我手后,我便将其炼成了一件秘宝。」
蚀日雨神色平静,抬手祭旗,笼罩了四方时空:
「此方绝域,只能维持三息,但斩你足够。」
「狂妄!」
虚天行怒啸,抬手祭出一方天印,引动周天仙道法则,化作九重天阙,镇压时空,向著蚀日雨当头罩去。
但此刻的蚀日雨,早已抱必死之心,力量在极限燃烧下攀升至前所未有的巅峰,雷霆之间,他已人枪合一,化作一道洞穿万古的毁灭血光,无视了那九重天阙的镇压,撕开封锁,直刺虚天行眉心。
噗一刹间,血光进溅。
大枪毫无阻碍地洞穿了虚天行的仙祖之躯,连同其内的仙魂神魄,一并绞得粉碎。
虚天行脸上的惊怒凝固,眸光瞬间黯淡,身躯在空中炸开,化为漫天飘洒的仙光血雨,落入时空长河之内,转瞬被冲刷干净。
呼吸之间,一尊仙祖,便已道陨,丧钟嗡嗡而鸣。
几乎在虚天行毙命的同一瞬间,血色战旗被撕裂,三尊仙祖联袂而至,彻底暴怒,同时出手。
大仙界的天地法则随之如雷霆而动,无数道足以撕裂时空的仙光洪流,如同天罚,瞬间将蚀日雨淹没。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防御,血色长枪尚未收回,挺拔的身躯,便已在无数仙光的绞杀下,被瞬时分尸,化为尘埃,连一丝残魂都未曾留下。
轰轰烈烈而来,形神俱灭而去。
只为血债血偿。
蚀日雨虽死,但他造成的动荡并未结束。
虚天行以及蚀日雨陨落,其承载的一成天运,瞬间离散。
在仙盟三祖想要收拢这股天运之时,却被早已等候在一旁的炎枫、姬天涯以及岳映竹三人联手干涉。
三道磅礴的武道气血化作无形壁垒,强行干扰了天运的流向。
而由于天运真灵沉睡,无法主动整合,这整整一成天运,最终散入了茫茫大宇宙之中这散逸的天运,如同最肥沃的土壤,再度孕育出了两尊不属于仙武任何一方的古祖。
新的变数,就此诞生。
经此一役,仙武二道加起来的天运,仅余三成。
可谓是两败俱伤,实力进一步被削弱。
而四周,是虎视眈眈,不断崛起的诸道强者。
这种情况之下,若是还要继续彼此厮杀,显然便是败亡之局,最终只会被覆灭。
时空长河之巅,六位祖境相对而立,气氛死一般的压抑。
炎枫神色平静,沉声开口:
「诸位,坐下谈谈吧。」
三位仙祖对视了一眼,压抑住了激荡的心绪,微微颔首。
形势比人强。
仙武二道,这对争斗了百余万年的宿敌,在此刻,不得不握手言和,开始商定盟约。
炎枫将具体的联盟事宜,交由岳映竹统筹细化,而他自己,则是越过界关,径直前往了寰宇大界。
他是第一次来,但关于这片亡者之国,他此前已听过太多传说。
对于蚀日雨,炎枫不愿他死后还要多受一世折磨,准备来此,送他一程,给他最后的体面。
炎枫一路前行,周身气血收敛,但祖境的气息依旧如同暗夜明灯。
他原本已做好了与寰宇大界古祖作战的准备,神经紧绷,甚至带上了帝阙。
然而,一路走来,却是出乎意料的平和。
灰暗的天空,死寂的大地,除了那些漫无目的游荡的邪灵魔怪,以及远方衍魂池方向传来的隐约魂啸之外,一位古祖的气息都未曾感受到。
仿若统治这片广袤的天地的古祖,都凭空蒸发了一般。
这种异常的寂静,反而让炎枫心中更加警惕,同时也充满了疑惑。
他无暇深究,加快速度,一路赶至衍魂池边。
漆黑如墨,残魂翻涌的池水,散发著令人不适的阴冷与混乱气息。
而就在池畔,一块相对平整的黑色巨石之上,一道身影正静静地端坐著。
他背对炎枫,身形笼罩在淡淡的混沌雾气中,看不清具体形貌,但那股仿佛与整个寰宇大界融为一体,深不可测的天运波动,让炎枫瞬间明白了为何此地不见古祖。
看著那道端坐于池边的背影,炎枫脚步微顿,神色在刹那间变得有些复杂。
此刻,他心中有些许敬畏,亦有些许感激,更有因师尊之死而无法释怀的芥蒂,更有对当前局势的疑虑—
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炎枫静静地站在那里,看著池边的楚政。
这一瞬之间,他似乎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那承载了万古时空的沉重与孤寂。
楚政缓缓抬手,自衍魂池中,取出了一道残缺魂魄,打破了沉默:
「你来寻他?」
蚀日雨的残魂,静静悬于半空,身形模糊,几乎透明,面容跌丽如旧,双眼空洞无神,没有丝毫灵光。
「是。」
炎枫颔首,正要上前,却被楚政轻轻抬手,按在了原地:
「回去吧,我留他有用。」
炎枫眉心紧皱:「是何等重要之事,竟要让他死后都不得安寝?」
「该你知道之时,你自然会知晓。」
楚政神色平静,抬手间法则汇聚,将炎枫逐出了界关,送回了大宇宙之中。
蚀日雨的存在,毫无疑问,极为重要。
他需要耗费大力气,去尽可能唤回蚀日雨的些许灵光。
现如今的大宇宙,已经逐渐进入正轨,正在向著既定未来而去,他需要做更多的准备,以确保万全。
mann0nag80里炎枫立于界关之巅,盯著脚下的壁垒,怔怔不语。
这一道划分阴阳,隔绝生死的壁垒,彻底分开了两界。
与现如今平静的寰宇大界相比,如今战火纷飞的大宇宙,似乎更像是一片炼狱。
回想起那道端坐于衍魂池畔的背影,炎枫心绪微沉。
相比于上一次,这一次再见到正初,他几乎已经完全感觉不到其修为境界的存在了。
那就好似一座不可逾越的神山,天堑都难以形容其中差距。
他沉默注视著寰宇大界,那片灰暗的世界,仿若一个巨大漩涡,吞噬著一切生机,也隐藏著太多的秘密—
师尊的残魂,是否也曾漂泊于此?
正初在此布局,甚至还要用到蚀日雨,又究竟是意欲何为?
无数念头在他脑海中翻滚,最终却只能化为一声叹息。
他前方的路,依旧迷雾重重。
良久,他方才转身离去。
未来之事,非他眼下所能及,如今他有更紧迫的事情需要去做。
他回到了武阁之中。
如今的武阁祖地,已难复往日鼎盛气象。
大界之间,来往的武者脸上少了曾经的张扬与傲色,多了几分历经磨砺的坚毅与挥之不去的疲惫。
星空中弥漫的,不再是纯粹炽烈的气血,混杂著各类法则气机,极为复杂。
炎枫成为武祖后,下了第一封法旨。
将武阁更名为武殿,舍去以往一切,从头再来。
仙武休战,但道争远远未曾平息。
这暂时的和平,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如今的局势,实际上已然恶劣到极点。
直至此刻,仙武二道加起来,已有四成天运离散,流散于茫茫宇宙。
而这些离散的天运,在诸天万界之中,已催生出了新晋八位古祖!
这八位新祖,或许单个战力不及仙武二道,但就整体实力而言,显然要比如今的仙武二道要强。
更何况,此前仙武二道步步紧逼,近乎将这些道统,逼入绝境之中。
那般压抑到极致的仇怨与恐惧,一旦得到力量的支撑,迎来释放,那便是极致的反扑。
新仇旧恨交织,使得这些新崛起的道统与祖境强者,对仙武二道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敌意与杀机。
山雨欲来风满楼。
大战即将烽起。
面对如此危局,炎枫深知,武道不能仅仅依靠残存的天运,一味被动防御。
他需要一件能疑聚武道大势,以及天运的至宝,更需要一件能镇压气运的战兵。
如今天运真灵沉睡,天运流转无序,一件强大的祖兵,或许能起到定海神针的作用。
考虑许久之后,炎枫开始著手,锻造一件祖兵。
这个念头,在他心中盘桓已久。
帝阙终究是师尊的战兵,他只是代为保管,而且从正初此前的话来看,或许日后,会有人来取回,这显然关乎未来的某些布局。
帝阙,不属于他。
他需要一件,属于武道,属于他自身的战兵。
他来到了武阁深处,进入了一颗血色星辰之中。
星核之内,血焰熊熊燃烧。
这里并非寻常之地,而是武道先贤,引动诸天星辰,汇集祖血,混合了无数珍贵神金矿脉,形成的一片法则火海。
血色的火焰如同活物般翻滚咆哮,温度高到足以瞬间汽化寻常神铁,时空都被烧灼得扭曲不定,发出滋滋的声响。
炎枫赤著上身,肌肤之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又被瞬间蒸发。
他站在熔炉核心,周身气血与武道天运共鸣,化作无形的巨锤。
他没有请任何人帮忙,决定亲手锻造,不仅是为了契合,更是要将自己的武意,自己的大势,完全融入这件未来的战兵之中。
他取出了武阁经年累月攒下的底蕴。
万炼星辰铁,不朽神金,各族祖境的本源精血,还有此前掘巨神族祖坟取得的部分神髓。
他将这些世间难寻的神材投入星辰之中,以自身气血为火,以武道意志为锤,开始了漫长的锻造。
铛沉重的敲击声,并非源自实物碰撞,而是法则与武意的交鸣,每一次响起,都震得整片星空在微微颤抖,引动宇宙天象异变,星云生灭。
炎枫的心神完全沉浸其中,将所有的感悟,所有底蕴,都倾注到了那团在法则火焰中不断变形,逐渐凝练的光芒之中。
许久之后,星辰熔炉中的光芒骤然内敛,所有的异象平息,一件战兵,缓缓浮现。
那是一根淡金长棍。
棍身之上,布满了天然生成,如同血管脉络般的战纹,这些战纹并非静止,而是在缓缓流淌,蕴含著无穷的生机与磅礴战意。
它没有华丽的神光,极为内敛,散发著纯粹到极致的力量感与令人心悸的煞气。
炎枫伸出手,握住了这根长棍。
嗡长棍入手微沉,与他周身气血瞬间产生共鸣,发出愉悦的轻鸣。
那血色的战纹骤然亮起,活了过来,滔天战意与坚韧不屈的武道大势冲天而起,冲散了武道上空积聚的阴云。
「自此,你便名为『道劫。」
炎枫低语,为它赋予了名字。
道,是武道,劫,是此世之劫,亦是破劫之兵。
他要用此棍,为武道,在这末世杀劫中,打出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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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宇宙之中的平和表象,并未持续太久。
仙武结盟后,不过平和了万余载,积蓄已久的矛盾,便再度彻底爆发。
诸天万界,八位古祖,联合诸多原本被压制的道统,组成松散的联盟,向仙武二道发起了全面道争。
璀璨星海再次被点燃,战火以远超仙武内战时的速度,蔓延至大宇宙每一个角落。
这一次,炎枫没有退让分毫,主动选择了迎战。
手握道劫棍的炎枫,战力进一步暴涨,几乎成了武道在战场上最锋利的矛,亦是最坚固的盾。
仙武二道,正式结盟,开始了与诸天万界之间,漫长而血腥的战争。
这场战争,比以往任何一场道争都更加残酷。
星空变成了巨大的坟场,破碎的星辰残骸如同墓碑,漂浮在冰冷的虚空中,葬下了过往的一切古史。
随著生灵一批批的死亡,此前所有的一切,几乎都被埋葬在了过去,只余下了只言片语。
风暴毫无休止的在星海间回荡,每一瞬都有大量的生灵陨落,永远消失。
但对于仙武二道而言,出现了一个极为不利的情况。
因天运真灵沉睡,这些祖境即便被当场杀死,其天运,也很难被吸收至仙武二道之中。
其中大部分天运,会直接散入其余生灵之中,亦或被其他虎视耽眈的势力趁机攫取。
甚至于,仙武二道,还会彼此从中作梗。
双方表面合作,共同对抗外敌,但暗地里,彼此之间,也在提防,相互扯后腿。
仙道显然不希望武道借此机会恢复太多元气,往往会暗中干扰武道收取天运,武道同样是如此。
这种既合作又提防的关系,使得战局更加错综复杂,效率极其低下。
在这一过程之中,炎枫终究无法忍耐,选择主动出手,打破僵局。
他踏碎了剑龙道。
剑龙道,几乎是诸天万界反扑的开端,在道争之初,占据了大量资源丰富的星域。
炎枫手持道劫棍,孤身杀入剑龙道祖地,棍影如山,血色战纹咆哮,所过之处,星域崩碎,界域倾覆,整个剑龙道纸糊般被撕裂。
在这一过程之中,他杀死了无数生灵,几乎不可计数。
踏碎剑龙道的那一日,炎枫在茫茫星海之间站了许久,心绪久久难以平复。
这是他第一次杀了这么多的人。
道劫棍下,亡魂无数,鲜血染红了片片星域,
最终,他一棍捣毁了剑龙道的传承祖殿,杀死了剑龙道祖,将其核心的半成天运,以道劫棍强行镇压收拢,融入了武道之中。
这一战,震慑了不少道统,同时亦让炎枫的凶名传遍了大宇宙,引来了更多的警惕。
而这,仅仅是纷乱之始。
这一场乱战,持续了相当漫长的岁月。
在这以百万年为单位计算的漫长征战里,先后死于炎枫手中的祖境,已有数十位。
有剑龙道的前车之鉴,这些古祖,即便是死,亦会在死前主动散去天运,根本不给武道攫取天运之机。
道劫棍,饮尽了祖血,吞噬了无数强者的怨念与战意,愈发血腥,棍身上的血色战纹几乎化为了暗红色,流动之间,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嘶吼,煞气之重,足以让祖境见了,都心生寒意。
他身边的人,亦是换了数批。
熟悉的面孔一个个消失,继蚀日雨之后,姬天涯,岳映竹,同样在大战之中,血染时空,身死道消。
新晋的武道之祖,也并未活过太长岁月,在接连不断,强度惊人的征战之中,前后不过百万载,就已相继陨落,如同昙花一现。
这毫无疑问,是天运变动最为剧烈的时期。
旧的霸主倒下,新的强者崛起又陨落,天运在疯狂地流转,易主。
诸道皆已杀红了眼,仇恨的雪球越滚越大,理智早已被杀戮和生存的本能取代。
星空之下,唯余血火。
在这漫长的杀戮之中,炎枫的心绪,逐渐麻木。
最初之时,他或许还会因杀戮而不适,如今,他已是出手无情,周身缠绕著浓郁化不开煞气。
战后独处之时,他时常会擦拭帝阙,只有这时,他眼底深处才会闪过属于炎枫本身的疲惫。
在这多年的战火磨砺之中,仙武二道,亦迎来了诸多后起之秀。
武道之内,当以姬宙阴为首,他是姬天涯的后辈,性情似是一脉相承,暴烈如火,于战场之间,时常会浴血而狂,杀至忘我,手中血债累累,战功赫赫。
仙道之中,亦是出了三人,风霆以及一对兄妹,吴琰、月华,一门双祖。
风霆本就是大族出身,而月华以及昊琰,更胜一筹,毫无根基,以混血仙裔之躯,跨入祖境,就已是殊为不易。
入祖之后,二人更是屡立奇功,月华更是为仙道夺回了半成天运。
但随著时间推移,诸道之中,皆是感到了一阵空虚。
这场持续了数百万年的高强度战争,耗尽了各方的底蕴。
资源在枯竭,生灵在锐减,即便是祖境,也感到了发自灵魂深处的倦怠。
再打下去,恐怕真的要将整个宇宙打回洪荒时代,所有道统同归于尽。
很快,随著诸天万界渐渐退去,道战渐歇。
无言的默契,在残存的各方势力之间蔓延。
而后,仙武二道以及诸天万界,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休战。
商议过后,仙盟与武殿,划出了一道星空壁垒,泾渭分明,彼此不再干涉。
至此,仙武二道,各自占据了两成天运,诸天万界之中的格局,依旧混乱,需要更多的时间去平复。
而多了半成天运补充,天运真灵似是得到了某种滋养,开始逐渐复苏。
硝烟散去,仇恨远未消弭,但震耳欲聋的杀伐之声,终于是暂时停歇。
在这段动荡的岁月之中,楚政依旧坐于衍魂池畔,岿然不动。
在大宇宙间的动荡逐渐平息之时,他的身后,已是古祖林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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