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李俨直奔宜秋宫。
东方悦此刻正在临摹窗外的海棠,对早朝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脸上写满了无欲无求。
虽然已经升为太子妃将近半年,但李俨依旧不肯碰她,在外人看来夫妻二人早已同床共枕,实则是各睡各的。
东方悦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不哭不闹,也不对外人倾诉,甚至面对父母的时候都不肯透露,只说不能怀孕是自己的问题。
“东方氏。”
李俨走进书房,轻轻唤了一声,语气比往常温柔了一些。
李俨从前对待自己一直冷若冰霜,这次判若两人,东方悦知道肯定有事找自己,当下放下手里的画笔问道。
“殿下有何吩咐?”
李俨当即把早朝上韦兰弹劾东方家族不法之事详细道来,最后说道:“你我虽然还没有夫妻之实,但你父亲毕竟是我的岳父,寡人还是不希望他与韦家闹得太僵。”
“你回娘家传个话,让他给韦坚认个错,接下来的事情就由寡人出面调解,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东方悦听完丈夫的意思,非但没有唯命是从,反而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我们东方家的人从事不法生意,这应该从严查处才对啊,不管涉及到谁都应该以法绳之!”
李俨露出不悦之色:“你可知道如果这件事情闹大了,你父亲的礼部尚书可能保不住?”
李俨虽然不喜欢东方悦,但却非常看重东方睿的这个礼部尚书。
作为太子,拥有两个担任尚书的岳父,这无疑可以让朝野觉得自己这个太子实力雄厚,会吸引一批趋炎附势之人倒向自己。
“如果我父亲有错,那他的尚书就应该免掉,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啊!”
东方悦依旧坚持己见,一脸正气。
李俨加重语气呵斥道:“东方氏,你要明白,如果你父亲丢掉了礼部尚书的位子,你的太子妃可能也保不住!”
东方悦淡淡一笑:“我无所谓,反正我的太子妃也是有名无实。”
李俨拂袖而去:“你要是这般冥顽不灵,休怪我们东宫支持韦氏扳倒你爹,到时候**都要受到连累!”
东方悦虽然恼怒父亲对族人管教不严,但思忖一番之后,还是驱车离开东宫,返回了位于胜业坊的家中。
此刻,东方睿正在与妻子马氏,以及小舅子马千乘,长子东方业商量对策。
马千乘目前的官职是正五品的金吾卫中郎将,拍着大腿骂道:“韦兰区区一个将作少匠竟敢弹劾姐夫,肯定是韦坚在背后搞鬼!”
马夫人恼怒的道:“知道是韦坚搞的鬼有什么用?正月我就提醒你姐夫了,悦儿抢了韦熏儿的太子妃,韦坚去年又遭到弹劾,京兆韦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我让你姐夫给东方家的人提个醒,让他们这一两年消停点,千万别被人抓住把柄。
这才不到半年的时间,他们东方家的人就手痒痒了,跑出来干违法乱纪的勾当,这下被韦氏抓住了把柄,我看他如何收场?”
东方睿歪坐在椅子上愁眉不展:“夫人莫要冤枉为夫,我给家里写的书信你也看到了啊,他们背着我作奸犯科,怎能怪我?”
“光写书信管不住人有什么用?不怪你难道怪我们马家?事情闹大了,丢的不是你的乌纱帽?”
马夫人一顿喷,直接让东方睿这个礼部尚书哑口无言。
担任正七品左补阙的东方业替父亲求情道:“阿娘也别光责怪阿耶了,事已至此,咱们得想个办法化解这个危机!”
马千乘皱着眉头道:“能不能找太子帮忙从中调解?”
东方睿愁眉苦脸的道:“你外甥女跟太子的关系并不算太好,况且人家韦坚也是太子的岳父,东宫不帮着韦家收拾咱们就不错了!”
“唉……”
马千乘懊恼的揪下了一根胡须,“悦儿到现在也没有身孕,若是能给太子生下一个儿子,夫妻之间不就和谐了嘛!”
就在这时,看门的奴仆前来禀报。
“阿郎,太子妃回来了!”
太子是储君,那太子妃也算半个主母,东方睿当即带着全家上下到门口迎接。
象征性的施礼完毕,东方睿全家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女儿来到客厅落座。
“女儿突然这时候回来,莫非知道了韦兰弹劾你阿耶之事?”
东方悦刚刚落座,马夫人就开口询问。
东方悦当即把李俨对自己说的话转述了一遍,最后道:“太子说了,你与韦坚都是他的岳父,因此他不想让你们闹得太僵。如果阿耶能够向韦坚认错,他愿意从中调解,将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马千乘开口道:“大丈夫能屈能伸,认个错就认个错呗!”
“二舅所言极是,不就是低三下四的道几句歉嘛!”东方业对舅舅的话表示支持。
东方睿捻着胡须陷入沉思,在心中权衡利弊。
马夫人略作思忖,马上表示反对:“不行,绝不能认错!”
“为何?”
马千乘对此表示不解,“只是让姐夫动动嘴皮子而已,又不会扒层皮!”
马夫人道:“这只是太子的态度而已,又不是韦坚的态度。如果你姐夫一旦认了错,韦坚得寸进尺,打蛇随棍上,咱们反而更加被动!”
东方睿扑闪了下双眸:“我也是这个意思,绝不能认错!否则就是授人以柄,将老夫陷入不利的境界!”
马千乘皱起了眉头:“太子是储君,总不能说话不算话吧?姐夫认了错,韦坚还抓着这件事不放,太子能善罢甘休?”
东方睿道:“太子只是储君,又不是皇帝,韦坚不听他的,他又能怎样?”
“更何况,韦坚的女儿现在给太子生了个儿子,在太子的心中那韦坚可比我重要多了!”
东方业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总不能坐以待毙,等着大理寺和御史台的人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吧?”
马夫人斩钉截铁的道:“为今之计,只能是壮士断腕,弃车保帅。”
“怎么个断法?”东方业倒吸一口冷气道。
马夫人道:“你与二舅马上回一趟灵州,抢在钦差抵达之前,把犯事的人全部抓起来,审问清楚他们的罪行,再交给钦差带回长安,最后再由你父亲上书请罪。”
一直静静聆听的东方悦对此表示赞成。
“我支持阿**看法,那些违法乱纪的族人就应该受到惩罚,这可比向韦坚认错,把刀柄递给人家好一万倍!”
东方业挠着头皮,为难的道:“真要是认真查起来,只怕二叔、三叔都脱不了干系……”
马夫人拍桌子道:“不管涉及到谁,都给我抓起来!”
说着话目光扫向马千乘:“二郎你身为金吾卫中郎将,应该能抽出一些跟着你跑一趟灵州吧?”
马千乘抱拳道:“小弟在金吾卫里面厮混了好几年了,悄悄调二三十人跟我出一趟城,还是能做到的!”
马夫人斩钉截铁的道:“那你就跟业儿即刻回一趟灵州,把东方家里的这些蛀虫全部给我抓起来,审问好了罪行,等候发落!”
“记住,不管涉及到谁都不要放过,哪怕是你姐夫的亲兄弟!”
马千乘朝东方睿投去请示的目光,鼻子抽了抽。
东方睿叹息道:“就这样办吧,先把人抓起来,到时候看看罪行不严重的话,我再设法把人捞出来……”
马夫人又道:“韦氏现在已经向夫君你发起了进攻,你这段日子多去几趟薛国丈的府邸,还有刘君雅的府上,加深一下关系,关键时刻也好有人替你说话。”
东方睿连连点头:“为夫今晚就去。”
一家人商议完毕,东方悦乘坐马车返回了东宫。
马千乘则回到金吾卫向大将军裴庆远告了个假,带着二十多名亲兵与东方业趁着天黑之前悄悄离开长安,朝灵州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