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北平旧事 第195章 血腥之夜

十一日,凌晨四点,北平广渠门笼罩在深秋的夜色中。

湿冷的雾气与马车扬起的尘土交织,形成一片灰蒙蒙的帷幕。

一辆辆满载的驴车马车上,装着萝卜、白菜、马铃薯,大葱。

蔬菜车队,排成长龙进城。

赶车的菜农嘴里呵出的白气,与畜口的喘息声混作一团。

东城区所有菜贩都聚集于此,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中交错晃动,讨价还价的嘈杂声惊起了檐角栖息的寒鸦。

市场里,一个眉骨突出、生着四白眼,长着大胡子的男人,带着两个手下穿行在菜筐之间。

他粗野地踢开挡路的箩筐,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人群。

沾着泥星的马铃薯从翻倒的筐里滚出,被他踩在脚下发出碎裂的闷响。

人群中七个身着粗布短褂的刀手混迹在菜贩中。

他们站在各个方位,偷偷注视,集市里的商贩。

刀手们的手,始终按在腰间鼓起的部位。

当三个穿棉袍的汉子,走到白菜堆旁验货时,刀手们突然暴起。

寒光劈开夜色,第一刀精准地斩断了为首汉子的喉管。

喷溅的鲜血在电筒光晕中,呈现诡异的暗红色。

第二刀已深深楔入另一人的锁骨,骨头碎裂的声响,被淹没在骤然爆发的惊叫声中。

第三个汉子转身欲逃,却被一筐马铃薯绊倒。

两把砍刀同时落下,刀锋陷入脊背时发出类似劈柴的闷响。

濒死的抽搐让对方的手指,深深抓进泥土。

被砍之人,双手在黄土地面上犁出五道血痕。

伪装成菜贩子的哑哥,站在一旁,冷眼旁观这场屠杀。

七个刀手,用时不到一分钟,大胡子跟他两个手下,已经横死当场。

哑哥看见躺在地上,不断抽搐的尸体,他抬头对着微弱的晨光瞥了一眼。

夜色里,刀手们收起凶器,像水滴融入江河般,消失在四散奔逃的人群中。

此时城门口两个挑着担子的菜农,突然从腰间抽出砍刀。

他们手持砍刀,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对着依靠在城墙边的两个男人肚子上,连捅数刀。

旁边排成长龙的队伍,牵着受惊的骡马,站在原地侧头看向城门口。

此地,只留惊慌失措的一群菜农,跟惊恐不已的菜贩子。

城内,集市,三具尚在痉挛的尸首,与散落一地的蔬菜,共同浸泡在逐渐蔓延的血泊里。

天边泛起鱼肚白,广渠门的清晨依旧弥漫着马铃薯泥土的气息,混杂着新鲜血液特有的铁锈味。

等刀手一走,有胆大的商贩,上前查看倒地不起的尸体。

当他们发现死人是东四大胡子时,顿时呐喊起来。

“大胡子死啦~”

闻言此话的商贩们,在夜色中的脸孔,一个个面露喜色。

他们窃窃私语,讨论着是什么人干掉大胡子。

今夜血腥场景,还不止一处。

东四南大街在夜色里被浓雾笼罩。

三个身穿夜行衣的身影,如鬼魅般翻过赌场高墙,落在二进院的青石板上。

西厢房的门栓被薄刃刀,悄无声息地撬开。

三人鱼贯而入,棉布鞋底踏过铺着尘土的方砖。

卧室里弥漫着**与汗液混合的酸腐气味。

檀木雕花床上躺着个肥胖男子,鼾声如破风箱般起伏。

为首的黑衣人从腰间抽出鬼头刀,刀身在朦胧月色下泛着青芒。

手起刀落,头颅滚落在锦绣枕畔时,喷涌的鲜血在帐幔上绽出大朵墨色牡丹。

断裂的脖颈处可见森白脊椎,床榻瞬间被温热的液体浸透。

赌场后巷传来野狗厮打的呜咽声,三人如来时般消失在围墙尽头,只留下满地血泊映着天边残月。

刀手们,前脚砍完人,另外几个人,立马进入屋内,开始翻找值钱的物件。

此情此景,今夜一共重现六次。

二十个刀手,加上东四青龙手下五人。

他们靠着一纸消息,把大胡子一群人的生活作息时间,摸得一清二楚。

东四大胡子,跟他的心腹手下,连点浪花都没扑通出来,接二连三身首异处。

天边泛起鱼白肚之时,和尚跟东四青龙,坐在北大街,一家早餐铺子里,吃着早餐。

有说有笑的两人边吃边聊天。

“您没说笑吧?”

和尚放下手里的勺子,看向坐在对面吃油条的东四青龙。

东四青龙,拿着筷子,夹着油条,回话。

“这次是去圈地盘,定规矩。”

“往后香江那边,也得按照规矩来。”

和尚闻言此话,从碗里把勺子拿起来。

他舀了一口豆腐脑,开口问道。

“不是说,咱们只过去帮个场子。”

“听你这么一说,到时候咱们不会亲自下场吧?”

东四青龙,吃完一根油条,打了个饱嗝。

“谁知道,到时候咱们抱团取暖。”

“哥哥脑子不如你,过去后,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你多提点一下。”

和尚把碗里豆腐脑吃完,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

早餐铺子,门外棚子下,两人坐在长板凳上,抽着烟聊天。

“都有哪些人?”

嘴里吐出一口烟雾的东四青龙,手指夹烟,给了刚进门的食客一个眼神。

“七大堂口的扛把子,去三个。”

“年轻一辈,有二十来个。”

“咱们这是最后一批,前前后后,过去一百多号人。”

话刚落音,双眼通红的赖子,双手插兜带着半吊子,走进早餐铺。

赖子用眼角余光,看了和尚一眼,随后开口要吃的。

“一碗豆腐脑,一份小笼包。”

铺子里的伙计,肩上搭着白毛巾,站在门口看着还没叫东西的半吊子。

赖子找了一张空桌,坐在长板凳上。

半吊子在伙计的眼神询问下,开口说话。

“大哥,你们店里都有什么吃食。”

伙计半弯着腰,笑着回道。

“包子油条,稀饭,小笼包,胡辣汤。”

伙计口音还带点皖北方言。

心里有数的半吊子,咧着嘴要吃食。

“一锅胡辣汤,三十个肉包子。”

闻言此话的伙计,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用质疑的语气,问道。

“一锅?三十个?带走?”

半吊子还没张口,坐在长板凳上的赖子,吆喝起来。

“甭废话,这里吃。”

“字面意思。”

为了让伙计放心,赖子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大洋放到桌子上。

店里干早活,下夜班的食客,闻言此话,一个个侧头看向坐在一旁的两人。

门外棚子下,东四青龙,听到屋内的动静,皱着眉头问和尚。

“你的人?”

和尚露出一个苦笑的表情,点头回应。

“您信不信,弟弟一个月在他们身上花的伙食费,最少两百大洋。”

闻言此话的东四青龙,咧着嘴**脑袋。

“您真舍得~”

没等和尚回话,街面上一个男人,双手插在袖筒里,走到他们这桌。

和尚看到来人,笑着问道。

“哑哥,起这么早~”

哑哥头上戴着暖耳,双手插兜坐到背对街面的长板凳上。

“这么一场好戏,兄弟不过来凑个热闹,那多可惜。”

话音落下,哑哥冲着铺子里喊道。

“一碗小米粥,两个肉包子。”

东四青龙,从口袋里掏出烟,分给对方一根。

接过烟的哑哥,嘴里叼着烟,侧头接受和尚点烟。

和尚把火柴摇灭过后,从怀里夹兜掏出一张银票。

单手夹烟的哑哥,看着面前桌子上的银票,侧头一脸疑惑表情问道。

“和爷,多了两百是啥意思?”

“你给兄弟们的打赏?”

和尚嘴里叼着一根新烟,拿着快燃烧殆尽的烟头,在给自己续上一根烟。

他嘴里叼着烟,深吸两口,直到嘴里的烟点燃后,这才把烟头扔掉。

“我这有一半大小子,麻烦哥哥您给带带。”

闻言此话的哑哥,这才放心把钱收起来。

“我还以为,折了兄弟呢。”

“成,不过里面的苦头可不少,你把人送过来前,规矩得给他教好。”

和尚闻言此话,有点不放心。

他主要怕半吊子在哑哥那吃不好。

和尚叹息一声,又从怀里夹兜掏出一张百元美刀。

“弟弟送过去的人,饭量大,您到时候别亏待他,紧着他吃。”

“要是钱不够,回头跟弟弟打声招呼。”

哑哥在两人的注视下,笑嘻嘻把钱装进口袋。

“您是打算把人放我这多久?”

“一年?还是两年?”

和尚笑着摇头回话。

“半年,到时候弟弟去您那接人。”

不以为然的哑哥,接过伙计端来的小米粥。

“话说在前头,伙食费我可不退~”

坐在一旁的东四青龙,闻言此话,心里憋着笑。

他回想刚才,那个半大小子,点的吃食,都怀疑一百美刀够不够他吃两月。

北大街烟馆,此时后院的两个厢房内横七竖八躺着一地尸体。

蒙面的大傻,手持撬棍,正奋力撬着墙边的一个楠木柜子。

同样身着黑衣的癞头,手持木棍,时而轻敲墙面,时而轻敲地面。

在屋内仔细检查了一遍的癞头,打着手电筒,钻进床底,一番搜寻。

东墙边,大傻撬开柜子锁,两眼闪烁着贪婪的光芒,紧盯着里面的物品。

两层柜子里,上面一层,整齐地码放着长长短短一堆画卷。

大傻从后腰上,取下别着的空麻袋。

他迅速地将柜子里的画卷全部装进麻袋里。

四五十个卷轴装进麻袋后,大傻又将旁边的小方盒子取出来,紧紧抱在怀里。

他抱着上锁的盒子晃了晃,听到里面传来清脆的金属碰撞声,然后心满意足地把盒子装进麻袋里。

楠木柜子下面一层,摆放着几个稍大些的盒子。

大傻打开盒子,在手电筒的强光映照下,发现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玉石青铜器。

他弯下腰,搬出箱子,对着床底下不知在捣鼓什么的癞头,低声呼喊。

“嘛呢,赶紧出来~”

床底下的癞头,此时刚扣除第四块地砖。

他把嘴里叼着手电筒,拿在手里回话。

“等会,有好东西。”

大傻闻言此话,也没搭理对方。

他把楠木柜子里的两个箱子全部搬出来。

床下的癞头,废了一会功夫,从地下抽出一个长方形铁皮盒子。

此时赖子,趴在地上,满头大汗,咬着拽着铁皮盒子提手。

癞头发现铁皮盒子,份量奇重无比。

他趴在地上轻声吆喝。

“搭把手~”

东墙边,大傻将箱子轻放于地,面色凝重地走到床边。

他一脸不耐,猛地掀开床板,粗重的喘息声中,凝视着趴在地上、紧拽铁皮盒子的癞头。

两人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所有物品,缓缓抬至门口马车上。

夜色如墨,大傻默默关上大门,端坐于车辕之上,三拐子随即挥动马鞭,驱马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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