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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武的头颅滚落在地,眼睛还大睁着,凝固着最后一丝凶狠。
血从脖颈的断口喷涌,染红了身下的泥地。
幸存者们僵在原地,脸上的贪婪凝固成恐惧。
凌萱收回长剑,剑身一滴血也没沾。
她走到那个被众人争抢的铁皮箱子前。
箱子不大,上面全是锈迹。
那个最先发现箱子的瘦弱男人,下意识地往后缩,生怕自己也被一剑砍了。
凌萱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谁的?”
没人敢出声。
刚才还为了箱子打得头破血流的人,现在都低着头,躲避着她的视线。
“没人要,就归我了。”
凌萱伸手,准备拿起箱子。
“等等!”
瘦弱男人鼓起勇气喊了一声。
他看着凌萱,眼里闪过一丝不甘。
“那……那是我挖出来的。”
车里,耗子吹了声口哨。
“哟,还有不怕死的。”
周海挑了挑眉,似乎觉得这事越来越有趣了。
凌萱看着那个男人。
男人被她看得浑身发毛,声音也小了下去。
“按……按您说的规矩,我干了活,这……这里面的东西,应该有我一份。”
“你想要?”凌萱问。
男人犹豫了一下,用力点了点头。
“好。”
凌萱的回答干脆利落。
她后退一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打开它。”
男人和周围的幸存者都愣住了。
他们没想到凌萱会这么轻易地答应。
男人的脸上闪过一丝狂喜,几步冲上前,蹲下身,双手颤抖地去摸索箱子上的锁扣。
箱子没有上锁。
李铁牛伸手,掀开盖子。
里面是一叠叠用麻绳捆得整整齐齐的牛皮纸信封。
信封已经泛黄,边角磨损,但保存得很好。
最上面一封信的收件人地址,已经模糊不清。
“**,就这?一箱子破纸?”
耗子跳下车,走到箱子旁边,伸手捏起一封信。
“这纸比厕纸都硬,擦**都嫌硌得慌。”
没人笑。
贫民窟里,那些幸存者脸上的贪婪和期待,瞬间变成了失望和鄙夷。
“搞了半天,就是一堆**。”
“**。”
“还以为能换点吃的……”
窃窃私语声响起,人们看笑话一样看着那箱子信。
凌萱走过去,从箱子里拿起一封。
信封的正面右下角,写着一个刚劲有力的名字。
陈援朝。
旁边还有一个编号。
A开头。
和纪念碑上的编号,一模一样。
孙广志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他看到那一箱子信,浑浊的眼睛瞬间红了。
他伸出颤抖的手,从凌萱手里接过那封信,像捧着一件稀世珍宝。
“家书……这是他们的家书……”
老人哽咽着,声音断断续续。
“尸潮来之前,团长让大家写的……他说,万一……万一回不去了,这些信,就是咱们留给家里人最后的话。”
他用袖子擦了擦眼睛,从箱子里又抱起一捆。
“一共一千二百五十八封……一封都不少……他说,等打完了仗,就派人把信送出去……”
老人抱着那捆信,跪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
他也没想到,那个装信封的箱子竟然被埋藏在了这里。
“团长……我们守住了……我把它们守住了……”
耗子脸上的嬉皮笑脸不见了。
他默默地把手里的信放回箱子,退到了一边。
周围的幸存者们,脸上的嘲讽也渐渐消失。
他们看着那个跪地痛哭的老人,看着那一箱子永远也寄不出去的信,神情复杂。
那个叫李伟的公司经理,推了推眼镜,低声说:“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人都死了,信也送不出去,不如烧了取暖。”
他旁边的几个人点头附和。
“就是,纸有什么用。”
那个用石头砸死同伴的干瘦女人,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闭嘴。”
李伟被噎了一下,脸色涨红,不敢再说话。
孙广志慢慢止住了哭声。
他从怀里摸索着,拆开一封信。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带着浓重乡音的语调,一字一句地读了起来。
“秀萍,见信如晤。
这几天外面动静很大,听说是来了大家伙。团长说,守不住,我们的家就没了。
我跟团长请战了,去守南墙豁口。
你别怕,我就是去看看,肯定能回来。
柜子底下第三块砖,我藏了点私房钱,等我回去了,给你买那件你看了好几次的红裙子。
等小宝长大了,告诉他,他爸是个英雄。
勿念。
爱你的,吴建国。”
信很短。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家长里短。
贫民窟里,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站着,听着。
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把脸埋进孩子的头发里,肩膀一抽一抽的。
一个断了腿的男人,靠着墙根,用手背胡乱抹着脸。
那个干瘦女人,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眼泪无声地滑落,滴进脚下的泥地里。
就连周海,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他靠着车,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却没有点燃。
高见看着这一切,握着刀柄的手,松开了。
凌萱站在原地。
她看着那些或哭泣,或沉默的脸。
那股盘踞在心口的恶心和愤怒,不知不觉间,消散了一些。
她以为这些人已经不是人了。
只是一群为了活下去,可以抛弃一切的行尸走肉。
可现在,一封家书,却让他们重新变回了人。
孙广志读完了信。
他小心翼翼地把信纸叠好,放回信封。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人群。
“A0752,吴建国。”
他的声音沙哑,却清晰地传遍全场。
“他的家人,在等他回家。”
他站起身,抱着那一箱子信,走回纪念碑前。
他把箱子郑重地放在碑前,像完成了一个庄严的仪式。
然后,他转过身,面对着所有幸存者。
他举起手里的**。
这一次,他的手不再抖了。
“我是孙广志,守备团后勤维修兵。”
“这些,是我兄弟们的遗言。”
他看着那些人,一字一顿。
“从现在开始,我守着它们。谁想看,可以。拿你们的劳动来换。”
他指着那堆还没处理完的尸体,和周围的**。
“清理一具尸体,或者打扫十平米的**,可以来我这里,认领一封你家人的信。”
“如果没有你家人的,你可以读一封别人的。”
“读给他们听,也读给我们自己听。”
“让他们知道,我们还活着。”
“让他们知道,我们还像个人一样活着。”
人群沉默了很久。
那个最先动手挖坑的干瘦女人,站了起来。
她走到孙广志面前,指着那堆尸体。
“我清理两具。”她说。
孙广志点了点头。
女人转身就走,拖起一具尸体,向着挖好的坑走去。
人们默默地行动起来。
他们不再是为了武器和源核。
他们只是想听一听,那些和自己一样,被困在这片废土上的亲人,最后的声音。
凌萱看着这一幕,转身,拉开车门。
“老大,咱们……”耗子想问什么。
凌萱没回答,径直上了车。
高见也回到驾驶位。
“吴卫国那边,应该收到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