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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海喉咙发干。
他没吭声。
远处那头T4甲壳巨物,完了。
高见几人围着它,打得它甲壳乱飞,腿脚断折。
它的叫声从吼,变成了嚎。
一道骨刃横扫。
高见侧滑,躲开。
军刀顺势上撩,噗的一声,切断了怪物肚子上的一根管子。
绿汁爆浆。
“铁牛,左三!”
高见的声音砸在空洞的岩壁上。
李铁牛的战斧从左侧砸下。
他没砍甲壳,而是砸向甲壳和肉连接的关节。
咔嚓!
骨头碎成渣子。
那怪物一条腿软了下去,身子朝一边歪。
“耗子,干得不错,晚上给你加鸡腿!”
耗子的声音里全是笑。
他像只跳蚤,在怪物背后窜来窜去,手里的骨刃次次都带下一片软肉。
怪物痛了,扭头想拍死他。
它一扭头,就把那颗跳动的肉瘤,暴露在另一个方向。
阴影里,影子动了。
没有声音。
她手里的**,在空中打出一道射线,射向那颗猩红的肉瘤。
“吼!”
怪物嗅到了死的气味,收回攻击耗子的腿,回防。
晚了。
子弹擦着肉瘤的边,钻了进去。
噗嗤!
一股黑血喷了出来。
T4巨物浑身猛的一抖,所有的腿都僵在半空。
然后轰然倒地。
战斗结束。
高见甩掉刀上的汁液,走到怪物跟前。
耗子跳上怪物的背,用脚踢了踢那颗还在跳的肉瘤。
“搞定。头儿,这玩意儿咋整?直接挖?”
高见没搭理他,扭头走向周海。
他身后的黑一,喉咙里发出低吼,走到瘫软的巨物旁边,伸出舌头,去舔伤口流出的绿汁。
高见停在周海面前。
他的眼神刀子一样刮过周海,又刮过他身后的所有人。
“你们不是狗。”
高见开口,声音没起伏。
周海抬起头,独眼里是自嘲。
高见盯着他。
“狗喂饱了,还知道冲我摇摇尾巴。”
“你们呢?只会冲下一个扔骨头的人摇。”
血一下冲上周海的脸。
“你什么意思?”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意思就是。”
高见指了指远处那头还在抽搐的巨物。
“刚才那场,要是换你们上,你们会想什么?”
周海没说话。
高见帮他说了。
“你想的,是怎么用最小的代价弄死它。你想的,是杀了它能分多少源核。你想的,是你的哪个兵能当炮灰,去换最大的战果。”
高见的每个字,都像一记耳光。
“你不会想,你背后还有孙清的小队。你不会想,你头顶还有整个基地。你不会想,你脚下这片菌毯,对王浩教授来说,比你那三百条命都金贵。”
高见的声音沉了下去。
“你眼里只有你自己,和你那几个兵。”
“所以,我们为什么要管你?”
“一群随时可能为了几块骨头反咬一口的野狗,凭什么让我们的战士为你们浪费子弹?”
周海的身子抖了起来。
很久以前...
他还不是独臂。
还是二营的营长。
那一次,边境冲突,他的一个新兵蛋子踩了雷。
他想都没想,就扑了上去。
用自己的身体去压。
他那时候想的是什么?
他是营长,他手下的兵,一个都不能少。
他穿着这身军装,就要对得起肩上的星。
什么时候开始,他忘了。
哦,从那颗红月亮起来,什么都变了。
周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片戈壁,只说是上级的命令,要“练兵”,他就来了。
可他从来没想过,这里有怪物。
所以,从那时候起,周海只记得饿和背叛,只记得怎么从死人堆里抢吃的,怎么用别人的命换自己的命。
他抬起仅存的右手,看着掌心的茧。
这只手,以前能稳稳举起军旗。
现在,只会捡地上的骨头。
六号低下了头,手里的工兵铲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们都想起来了。
他们也曾是兵。
是那种会用胸膛去堵枪眼的兵。
高见看着他们。
“当人,还是当狗,自己选。”
他说完,转身就走。
就在这时,凌萱的声音,从所有人的通讯器里响起。
“高见。”
“在。”
“带你的人回来。”
耗子把源核取下来,吹了声口哨。
“收工!回了回了!”
孙清也对她的队员下令。
“整理装备,准备撤。”
地底空洞里,只剩下周海八个人,和那头瘫痪的巨物。
他们被留下了。
又一次。
周海眼里的光灭了。
他懂了。
高见给了他选择。
凌萱用行动,告诉了他答案。
他们被放弃了。
连当狗的资格,都没了。
“营长...”
二号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周海没理他。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工兵铲,一步一步,走向那头以经还没死透的甲壳巨物。
他的背影在惨绿色的磷光下,佝偻,萧瑟。
就在周海要举起工兵铲的时候。
凌萱的声音,又响了。
这一次,只在周海一个人的脑子里。
“周海。”
周海的身体猛的一僵。
“从现在起,这里是你们的新靶场。”
“那头怪物,是你们的新教官。”
“王浩会教你们怎么修好它,强化它,直到你们能像高见一样,徒手拆了它。”
周海猛的回头,望向头顶那个黑洞。
他的嘴唇动了动。
“为...为什么?”
凌萱没有回答。
她的声音里,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忘了告诉你们。”
“你们的新规矩,第四条。”
“在这里,死是一种权利。”
“需要申请。”
“而我,驳回了你们所有人的申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