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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正跪在地上,像一尊被抽走了魂魄的泥塑。
两个选择。
一个是残忍的活着,一个是体面的死去。
王浩在一旁停止了操作,耗子也收起了平日的嬉皮笑脸,他看着那块包裹着一个活人的血肉琥珀,喉咙发干。
黄正看着那张在粘稠液体里若隐若现的脸。
那是他的妻子,小雅。
她只是睡着了,在一个没有痛苦的梦里。
黄正伸出手,颤抖地**着那层冰凉滑腻的肉膜。
“我刚认识她的时候,她最怕疼。手上划个小口子,都能哭半天。”
“她说,要是有一天,她得了治不好的病,就让我拔了她的管子。她不想没知觉地躺着,像个废物。”
黄正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凌萱。
那双眼睛里,绝望和恨意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平静。
“让她睡吧。”他说。
这个决定,仿佛抽干了他全身的力气。
凌萱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黄正却笑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他用额头抵着那块“琥珀”,像在与爱人做最后的告别。
“但是,我不能选。”
“我他**,有什么资格替她选?”
他猛地抬起头,眼里的死寂被一簇疯狂的火苗点燃。
“她是一个人!不是一件东西!就算要死,也该是她自己睁开眼,然后自己决定要不要活下去!”
“哪怕只活一秒,她也该有自己选的权利!”
他咆哮着,像一头濒死的野兽,在捍卫着属于“人”的最后一份尊严。
凌萱的眼神,终于起了一丝波澜。
她走到那块“营养块”前,伸出手指,一滴闪烁着微光的液体从指尖渗出,滴落在肉膜上。
那是灵泉水。
滋啦——
那层坚韧的肉膜,像是被强酸腐蚀,迅速消融出一个小孔。
凌萱屈指一弹,那滴灵泉水透过小孔,没入了小雅的眉心。
奇迹发生了。
小雅那张原本毫无血色的脸,也渐渐有了一丝红润。
她的胸膛开始有了微弱但规律的起伏。
“她活下来了。”王浩的声音都在发颤,“生命体征稳定了!老大……”
凌萱收回手,看着自己的指尖。
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清晰地浮现。
普通灵泉水,就能稳住一个被当成养料的人,但不能延长他们的生命。
那如果是金色的灵泉呢?
如果将这些“营养块”全部救活,再用当初重塑周海他们的方式,将他们打造成一支……悍不畏死的兵团呢?
这个念头,像一颗冰冷的种子,在她心里生根。
她转头,看向周海。
周海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想法,他想都没想,第一个拒绝。
“老大,不行。”
“那是你拼命之后用来补精神力的。那是你的命根子,数量有限,不能浪费在他们身上。”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当初凌萱为了救虎毅精神力消耗殆尽,如果没有金色灵泉,那就有可能被林菲菲钻了空子。
这样的赌博,他们赌不起。
用珍贵的金色灵泉去批量制造一支连忠诚都无法保证的“不死军团”,在周海看来,是绝对的亏本买卖。
“我不同意。”他重复了一遍,眼神里是野兽护食般的执拗。
凌萱看着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却让管道里的气氛松弛下来。
“你说的对。”
她承认了周海的观点,却话锋一转。
“不发算!但普通的泉水,足够了。”
她看向黄正,那眼神让黄正心头一凛。
“你的妻子,我救了。但只是吊着一口气,暂时不让她醒。”
“我给了你选择的权利,现在,轮到你为你的选择付出代价了。”
凌萱的语气冰冷。
“从现在起,你的命是我的。我要你回到矿场,回到那群牲口里去。告诉我,每天有多少‘营养块’被挖出来,运去了哪里,又是谁在负责看管。”
“我要你,做我扎在最底层的眼睛。”
她将昏迷的小雅连同那块残余的肉块一同收进了空间。
“等你什么时候,让我觉得你的价值,超过了救活你妻子的成本,我就会让她醒过来。”
凌萱转身,走向管道的出口。
“周海,你敲开的是狗的门。而他,”她指了指黄正,“会是打开主人房门的钥匙。”
周海看着黄正,那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件工具。
黄正没有丝毫犹豫,他挺直了被压弯的脊梁,对着凌萱的背影,重重地点头。
“是!”
凌萱将一个仅有米粒大小的肉色东西递到他面前。
那东西的表面光滑,带着一丝非金属的温润质感。
“塞进耳朵,我能听到你听见的一切。不要说话,关键时刻我会给你指令。”
黄正的呼吸一滞。他颤抖着接过那枚小东西,塞进耳廓。一股微弱的暖流传来,随即消失无踪,仿佛它已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黄正的身影消失后,
耗子看着凌萱平静的侧脸,小声嘀咕:“老大,就这么信他?万一他转头就把我们卖了……”
“他不会。当一个人连死都不怕的时候,你给他一分希望,他会拿命来还。”
凌蒙顿了顿,补了一句。
“更何况,我给他的不是希望,是锁链。”
那条锁链,一头拴着他妻子的命,另一头,握在凌萱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