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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聿怀最终还是妥协了。
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林溪的强势,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关心,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所有拒绝的理由都堵了回去。
他默默地喝完剩下的粥,林溪已经像个监工一样,抱着手臂倚在卧室门框上看着他了。
“需要我帮你找衣服吗?”她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一丝揶揄。
“……不用。”佟聿怀认命地掀开被子,下了床。
高烧的余威还在,他站起来的时候,身体晃了一下,下意识地扶住了床头柜。
林溪心头一紧,立刻上前一步想扶他,手伸到一半,又硬生生停住了。
她看到佟聿怀稳住身形后,对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他走进衣帽间,很快,里面传来窸窸窣窣换衣服的声音。
林溪站在原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总是这样,习惯了一个人扛着所有事,哪怕是生病虚弱到站不稳,也下意识地不愿在人前表露出半分脆弱。
尤其是……在她的面前。
几分钟后,佟聿怀从衣帽间走了出来。
他换上了一套深蓝色的休闲装,柔软的棉质面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少了几分商场上的凌厉,多了几分居家的温和。
只是那依旧苍白的脸色和略显虚浮的脚步,还是暴露了他病人的身份。
“走吧。”他说。
林溪没说话,默默地走上前,从他手里自然而然地接过了那个装着他换洗衣物的简单行李袋,另一只手则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臂。
“我扶着你。”她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
佟聿怀的身体僵了一下。
隔着衣料,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手掌的温度,和那份纤细却坚定的支撑。
他想抽回手,说一句“我能自己走”。
可话到嘴边,看着她那双写满“你敢拒绝试试”的眼睛,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任由她半扶半架着,一步步朝门口走去。
从公寓到地下车库的距离,明明不长,却走得格外缓慢。
电梯里,狭小的空间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林溪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干净的皂角香,混杂着淡淡的药味。
她微微侧过头,就能看到佟聿怀刚毅的下颌线,和他因为发烧而依旧泛着不正常潮红的耳根。
她的心,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佟聿怀也感觉到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和暧昧。
他目不斜视地盯着电梯上不断跳动的红色数字,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他病了,感官却好像被放大了无数倍。
她扶着他手臂的力道,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馨香,她偶尔拂过他手臂的发丝……所有的一切,都像微小的电流,在他迟钝的神经末梢上,激起一阵阵战栗。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地库。
门一开,佟聿怀几乎是立刻就迈了出去,仿佛在逃离什么。
林溪扶着他坐进副驾驶,替他系好安全带,然后绕到驾驶座,发动了车子。
车平稳地驶出地库,汇入城市的车流。
深秋的海城,天黑得早。
窗外华灯初上,霓虹闪烁,将车内映照得光影陆离。
两人一路无话。
佟聿怀靠在椅背上,闭着眼,似乎是睡着了。
林溪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放慢了车速,将车里的暖气调高了一些。
回到别墅时,阿姨正在准备晚餐。看到林溪扶着脸色苍白的佟聿怀走进来,吓了一大跳。
“哎哟!先生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阿姨,他发烧了。”林溪言简意赅地解释,“我让他过来住几天,方便照顾。楼上客房收拾出来了吗?”
“收拾了收拾了,早就弄干净了。”阿姨连忙放下手里的活,上前搭了把手,“快,快扶先生上楼休息。”
佟聿怀被两人合力“押送”到了二楼的客房。
这间客房就在林溪卧室的斜对面,带着一个朝南的阳台,采光和通风都极好。
房间布置得很温馨,米色的墙纸,柔软的地毯,和他那间冷冰冰的公寓简直是两个世界。
“先生您先躺下歇会儿,我给您去煮点姜茶,再熬点清淡的粥。”阿姨麻利地替他盖好被子,又风风火火地跑下楼了。
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你……也累了一天了,去休息吧。”佟聿怀躺在床上,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
“我不累。”林溪搬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我看着你睡着了再走。”
她这话说的,像是在哄一个不听话的小孩。
佟聿怀有些无奈,却也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她都不会听,索性闭上了眼睛,放弃了抵抗。
或许是药效上来了,又或许是回到了这个熟悉又安心的环境,他很快就沉沉睡去。
林溪看着他平稳下来的呼吸和舒展开的眉头,心里那块一直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她替他掖好被角,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带上了门。
自从佟聿怀被戳穿后,也没再挣扎,接下来的几天,接受了她的全方位照顾。
每天早上,林溪会先去他房间,叫他起床,量体温,监督他吃药。
她的厨艺实在算不上一流,甚至可以说是新手水平。
第一天早上,她信誓旦旦地要给他做一道菜谱上看起来很简单的“菠菜猪肝粥”,结果不是忘了放姜片,就是盐撒多了。
手忙脚乱地折腾了半天,最后端出来的成品味道一言难尽。
佟聿怀看着那碗颜色有些奇怪的粥,又看了看林溪脸上那副“你敢说不好吃试试”的表情,沉默了几秒,还是面不改色地一勺一勺全吃完了。
吃完后,他只说了一句:“盐可以少放一点。”
林溪的脸瞬间爆红,差点找个地缝钻进去。
从那以后,她学乖了,不再挑战高难度菜式,专门从最简单的白粥、烂糊面开始。
她对着手机上的菜谱,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像是在做什么精密的化学实验。
厨房里,渐渐开始飘出属于“家”的味道。
不再是阿姨做的精致菜肴的香气,而是一种带着点手忙脚乱、带着点小心翼翼,却格外温暖的味道。
那是林溪的味道。
佟聿怀的病好得很快。
到了第四天早上,他的体温已经完全正常,除了声音还有些许沙哑,精神已经恢复了大半。
餐桌上,林溪习惯性地将一个剥得干干净净的鸡蛋放进他面前的粥碗里。
“今天回公司吗?”她一边做着这一切,一边随口问道。
这几天的相处,让他们的关系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少了很多客套和疏离,多了一些寻常夫妻般的自然和熟稔。
佟聿怀喝粥的动作停了一下。
他抬起头,看着晨光中林溪柔和的侧脸,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毛衣,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耳边,看起来温柔又居家。
他的心,猛地一软。
这几天,像是偷来的一段时光。
他不用做那个无坚不摧的佟氏总裁,不是她小叔,而她也不用当那个独当一面的林氏负责人。
他们只是两个普通人,在一个温暖的屋檐下,过着最平淡的日子。
他甚至……有些贪恋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