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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我装的啊
出了皇宫,裴烬几乎是脚不沾地地奔向皇贵妃派来的马车,掀开车帘的瞬间,周身的戾气便如实质般散溢开来。
只见祝歌正面色惨白地躺在软垫上,唇瓣毫无血色,连呼吸都透着虚弱。
一旁伺候的宫女被这股骇人的杀气吓得浑身发抖,膝盖发软险些直接跪坐在马车上,连头都不敢抬。
祝歌闻声,缓缓睁开眼,看见裴烬的刹那眼眶一红,伸手攥住他的衣袖,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哭唧唧地唤道:“夫君……”
那委屈巴巴的模样,瞬间撞碎了裴烬心中最后一丝隐忍,他身上的杀气愈发凛冽,仿佛下一秒就要择人而噬。
祝歌被这气势吓了一跳,她是碍于有贵妃身边的丫鬟在这儿,才如此做派,对方应该看到自己的眼色了吧?
惊于裴烬的演技,祝歌继续演着自己的戏份:“夫君,我怕……我想回咱们家的马车……”
裴烬二话不说俯身便将祝歌打横抱起,动作轻柔得仿佛捧着易碎的珍宝,周身的寒气丝毫未降,依旧足以冻结空气似的。
他的公主抱稳而坚定,带着满满的安全感,转身便朝着将军府的马车走去。
皇贵妃派来的宫女和车夫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眼睁睁看着裴烬抱着人离开,连上前搭话的勇气都没有。
裴烬路过他们身边时,冷冷瞥了一眼,声音冰得像淬了毒的刀子:“不敢劳烦,请回吧。”
话音落,将军府的马车便扬尘而去,只留下皇贵妃的马车和一众下人僵在原地。
宫女和车夫不约而同地抬手擦了擦额头,后背早已被惊出的冷汗浸湿,刚刚那一瞬间,他们真的以为,这位怒到极致的将军会当场拧断他们的脖子。
这次入宫,祝歌身边并未带伺候的丫鬟。
锦绣原本是想同行的,却被皇贵妃派来的人拦下,只说:“将军夫人放心,皇宫之内安全得很,我等定会好好接送您回府。”
祝歌当时便察觉了不对劲,再想到自己早已备好的计划,也索性顺水推舟,没有坚持带锦绣。
她深知,宫里的事变数太多,若是自己真出了什么事,下人最是容易被迁怒,随便一个由头,便能让锦绣吃尽苦头。
此刻被裴烬抱进自家的马车,隔绝了外界的视线,祝歌才稍稍松了口气。
裴烬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铺着厚厚软垫的座位上,却依旧紧紧抱着她,手臂收得极紧,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一般。
“公主和贵妃,我会让她们付出代价!”
那语气里的认真与决绝,没有半分玩笑的意味。
祝歌心中猛地一震,不管以后如何,当下裴烬护妻的担当却是实打实的。
撩开车帘左右看了看,确认马车行驶在僻静的路上,前后无人,祝歌将手拢在嘴边凑到裴烬耳旁,她正想说自己的计划,却被裴烬猛地打断。
“胡闹!”
裴烬的声音带着严厉,又藏着难以掩饰的担忧,一把将她重新按回自己怀里,力道不大,却是锢得祝歌动不得。
“不要乱动,回去立刻让窦大夫好好看看,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祝歌被按得结结实实,瞬间懵了。
她吃的那药丸,虽然会让脉象变得虚弱,看起来病入膏肓,可实际上身体并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窦大夫也早就说过,这药虽伤身体,但只要回去静养十天半个月,便能慢慢调理过来,不多吃便无事。
若非如此,她也不敢贸然服用。
“哎!”祝歌挣扎着还想起身,却被裴烬抱得更紧,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合着刚刚他根本没看到自己的暗示啊!
她仰头看着裴烬满是担忧的俊脸,轻声道:“夫君,我是装的。”
裴烬抱着她的手臂猛地一僵,瞳孔微微收缩,脸上的冷意与担忧瞬间凝固,愣了足足半晌,才难以置信地开口,声音都低了几分:“你说什么?”
祝歌没提是自己特意让窦大夫研制的药,只轻描淡写地说:“窦大夫那里总有些稀奇古怪的药丸,我先前好奇,便讨了一颗揣在身上,想着若是贵妃娘娘真要刁难,便用这招装病脱身,没成想……贵妃倒没怎么样,安阳公主却冲了出来。”
她将宫中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讲了,从贵妃的绵里藏针,到安阳公主的嚣张跋扈,再到自己如何挣脱且顺势服下药丸吐血……
每一个细节都没落下,语气里带着几分小得意,看起来是半点不怕。
裴烬的目光落在祝歌衣襟上那片刺眼的血渍,依旧带着浓浓的担忧:“这个药、真的不会伤身体吗?”
“没事的,窦大夫说了,就是看着吓人,回去再让他开几副调理的药,静养十天半个月,便能恢复过来了。”
裴烬这才长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瞬间卸下所有力气,砰地一声往车厢壁上靠去。
天知道,方才掀开马车帘,看到她面色惨白、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时,他心中的杀意有多浓烈。
那一刻,他甚至想过,就算拼上自己的一切,也要杀掉贵妃,杀掉安阳公主,哪怕是对上天子!
直到此刻,他才愈发清晰地意识到,怀里的这个女人是他的妻子,是他孩子的母亲,是他在边北浴血奋战十年时,独自在盛京撑起将军府一片天的当家主母。
而他呢?这么多年没能陪在她身边好好照顾,如今班师回朝,带给她的,却是一桩接一桩的麻烦与刁难。
“夫君!”
祝歌脸上满是意气风发的模样,眼底闪着狡黠又坚定的光彩,与脸上虚弱惨白形成极大反差。
“之前你因为伤了安阳公主被扣掉的军功,这次,我便帮你要回来!”
“她安阳公主凭什么一次次欺负我?我是你的夫人,她欺负我,便是给你没脸,这是让保家卫国的英雄流血又流泪!
现在正好把安阳公主和锦衣卫绑在一起大肆渲染,让全盛京的人都知道,是皇家愧对你这个民族英雄,是他们仗势欺人……”
皇上若是还顾着自己的名声,好意思因为这点事,一直扣着嘉奖不给?
祝歌越说越兴奋,眼睛里神采奕奕,满是我帮你讨回公道的仗义与笃定。
“我就不信,皇上他能坐得住!”
裴烬低头看着她眼底的光,听着她为自己筹谋的每一句话,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军功、嘉奖,这些身外之物,他从来都不在意。
可此刻,看着祝歌这般为他打抱不平、这般护着他,他的心里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只觉得胸口暖暖的。
以前,他总觉得婚姻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在这一刻,他忽然发现,其实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