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流六虚纪 第32章:初遇少林

();

晨钟撞破嵩山的雾时,陆渐尘正扶着兰音迈上少林的第一级台阶。露水打湿了他的布鞋,青石板上的青苔滑溜溜的,他攥紧兰音的手腕——她的手凉得像清晨的山泉水,却带着琴身的檀香味。兰音的乌木杖敲在台阶上,发出“笃笃”的声响,和远处的钟鸣撞在一起,散成雾里的碎银。

山门的朱漆有些剥落,匾额上的“少林”二字却依然金光闪闪,是去年用金箔重新贴过的。知客僧站在门旁,穿一件洗得发白的僧袍,袖口补着暗灰色的补丁,看见他们来,双手合十行了个礼:“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可是来进香?”他的声音像撞在铜钟上的木槌,厚重里带着暖意。

兰音掀开脸上的白绢——她的眼睛闭着,睫毛在晨光里投下细碎的影子,像两排沾着露的草叶:“弟子兰音,求见贵寺方丈。有一事相求:想借阅寺内秘藏的《西域记》,查一段梁萧大师的旧事。”她的乌木杖轻轻点了点地面,杖头的罗盘转了半圈,指向寺内的大雄宝殿。

知客僧的眉峰动了动,目光扫过陆渐尘左眉骨的疤,又落在兰音膝上的“忘忧”琴上——琴身刻着缠枝莲,是西城“潜龙阁”的制式。他沉默片刻,双手合十:“请随我来。方丈在大雄宝殿后的禅房,是否接见,要看缘分。”

穿过碑林时,陆渐尘摸了摸碑上的文字——“少林七十二绝技之般若掌”,字迹被风雨侵蚀得模糊,却还能认出笔锋里的刚劲。兰音的乌木杖碰到了一个小和尚的木鱼,小和尚正蹲在碑前敲木鱼,头顶的戒疤还泛着红:“姐姐,你的杖头有罗盘!”他的声音像山涧的溪水,清亮亮的。

兰音蹲下来,摸了摸小和尚的头——他的光头暖得像晒过太阳的石头:“是呀,帮我找路的。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慧明!”小和尚的眼睛亮得像星子,“方丈说我慧根浅,要多敲木鱼。”

陆渐尘忍不住笑了——这小和尚的样子,像极了灵鳌岛的小师弟阿竹,总爱跟在他**后面喊“阿尘哥”。慧明拽了拽兰音的袖子:“姐姐,我带你们去禅房!我认识路,比知客僧快!”

禅房的门是竹编的,推开门时有檀香的味道涌出来,像灵鳌岛的老香樟。方丈坐在蒲团上,穿一件灰色的僧袍,脸上的皱纹像嵩山的沟壑,手里转着一串菩提子佛珠——每颗佛珠都磨得发亮,像他的眼睛:“阿弥陀佛,两位施主请坐。”

兰音坐下,把“忘忧”琴放在膝上,琴身的缠枝莲在檀香烟里浮动:“方丈大师,《西域记》里记载了梁萧大师晚年路过少林的事,对吗?他留下了一段关于‘周流六虚功’的话,我们需要找到它,才能阻止东岛的阴谋。”她的手指轻轻按在琴弦上,弹出一个清凌凌的音,像晨雾里的鸟叫。

方丈的佛珠停了停,目光落在陆渐尘的铁剑上——剑刃卷着边,剑鞘上刻着灵鳌岛的海浪纹:“梁萧大师当年确实来过少林。他说‘周流六虚’是祸,也是福,要看用它的人。他还说,‘灵鳌岛的孩子,会带着我的话找到这里’。”他抬头,眼睛里有月光:“《西域记》在藏经阁,由慧能师弟看管。你们随慧明去吧。”

藏经阁在少林的后山上,路更陡了。慧明蹦蹦跳跳地在前边带路,陆渐尘扶着兰音,听见山风里有松脂的味道,像灵鳌岛的老松树。兰音的乌木杖碰到了一根横在路上的树枝,她皱了皱眉头:“前面有块石头,往左走。”

慧明回头笑:“姐姐的耳朵比我还灵!”

藏经阁的门是铁铸的,门环上挂着个铜铃。慧能和尚坐在门口的石凳上,手里拿着一本《金刚经》,看见他们来,合上书——他的眉毛很浓,像两把刷子:“方丈说了,只能看一个时辰,不许抄录,不许带走。”他的声音像敲木鱼的木槌,硬邦邦的,却带着暖意。

兰音点头,扶着陆渐尘的胳膊走进藏经阁。阁里的书架比人还高,摆满了线装书,阳光从天窗漏进来,照在书脊上,浮着一层灰尘。陆渐尘按照方丈的提示,找到第三排最里面的书架——《西域记》躺在那里,封面是暗黄色的,书脊上写着“少林秘藏·西域记”六个小字。

他抽出书,坐在靠窗的石凳上翻开——纸页发黄,字迹是用小楷写的,带着墨香:“万历三年秋,梁萧至少林,面壁三日。言及‘周流六虚’,曰:‘此功非力,乃悟也。悟得天地之和,方得真意。’又云:‘昆仑有穴,藏我毕生之悟,若后人能解,当灭我之过。’”

兰音凑过来,指尖摸着纸页上的字——她的指尖带着琴身的凉意,像晨露:“是师傅说的!梁萧真的提到了昆仑!”她的声音里带着颤抖,像风吹过松枝。

陆渐尘的心跳得很快——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接近梁萧的真相,接近灵鳌岛的血的真相。他摸着纸页上的字,仿佛能摸到梁萧的温度——那个站在昆仑之巅的老人,带着悔恨和希望,写下这些话。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慧能和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时间到了,施主。”

陆渐尘把书放回书架,轻轻摸了摸书脊——像摸一个老人的手:“我们明天再来,好吗?”

慧能和尚的眉毛动了动,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方丈说,你们可以抄录那段话。”他把纸放在陆渐尘手里,转身走了——他的僧袍下摆沾着草屑,像刚从山上回来。

走出藏经阁时,山风里有了凉意。慧明蹲在台阶上,手里拿着个野桃子:“给你们吃!我从后山摘的,甜!”他把桃子塞进兰音手里,桃子上还带着毛,暖得像太阳。

兰音咬了一口,甜汁顺着指缝流下来:“真甜。”

陆渐尘接过桃子,咬了一口——甜得像灵鳌岛的蜜橘,像石磊的笑,像石清的手放在他头上的温度。慧明蹦蹦跳跳地跑开:“我去敲木鱼了!明天再找你们玩!”

山门处的钟又响了,撞破了山风。陆渐尘扶着兰音往禅房走,路过大雄宝殿时,看见释迦牟尼的佛像垂着眼睛,看遍了千年的风雨。兰音突然说:“阿尘,你有没有觉得,梁萧离我们很近?”

陆渐尘望着她的侧脸——白绢上的兰花在夕阳里更清晰了,像真的一样:“是呀,很近。像灵鳌岛的海,像嵩山的风,像你琴上的檀香。”

晚上的少林很静,月光透过竹帘照进来,洒在兰音的“忘忧”琴上。兰音拨了拨琴弦,弹出一段《平沙落雁》,和晨钟的声音重叠在一起。陆渐尘坐在她对面,摸着慧能和尚给的纸——上面写着“周流六虚,悟得天地之和”,字迹是他的,带着铅笔的划痕。

兰音停下琴,望着窗外的月亮——月亮很圆,像灵鳌岛的满月:“明天我们抄录那段话,然后去昆仑。”

陆渐尘点头,望着她的眼睛——虽然蒙着白绢,但他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像月光一样温柔:“好。”

风里传来慧明的木鱼声,和兰音的琴音缠在一起,飘出禅房,飘上嵩山的夜空。陆渐尘摸了摸左眉骨的疤,那里已经不疼了,却像刻在心里的印子,提醒他:要活着,要走下去,走到昆仑,走到真相,走到所有的结束,也是开始。


本章换源阅读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