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拨弦将一点提取出的毒物粉末放在鼻下轻嗅,又用银针沾了特殊药水测试。
“除了水银,还有一味……‘鬼哭藤’的汁液。”她抬起眼,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鬼哭藤生于岭南瘴疠之地,其汁液能放大其他毒物的效力,并引发剧烈疼痛。难怪那些鼓手的症状如此严重。”
“岭南……”萧止焰立刻联想到账册上记载的、来自岭南的“朱砂土”。
“又是岭南。慕容明远镇守河西,为何屡屡与岭南之物产生关联?”
“或许,玄蛇的网络比我们想象的更庞大,勾连的利益集团也更复杂。”上官拨弦清洗着工具,语气平静,“慕容氏可能只是其中一环,负责提供军事庇护或边境通道。而岭南,则可能是某些特殊物资的来源地。”
她顿了顿,看向萧止焰:“当务之急,还是李琮和他藏起的证据。‘琴台下’……我们必须尽快破解这个谜题。”
她取出李琮那封未写完的信,再次铺在桌上,对着灯光仔细辨认那模糊的字迹。
“琴台下……琴台下……”她喃喃自语,“永宁侯府中,有名号的琴台不止一处。侯夫人院中有一座,已故的老太君院里也曾有一座,还有……听竹苑!”
她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
“李琮常年居于听竹苑,若他要藏东西,自己院中的琴台是最方便,也最不易被外人察觉的!”
萧止焰也反应过来。
“不错!而且听竹苑我们之前搜查过,并未发现密室或暗格,或许关键就在那琴台之下!”
事不宜迟。
趁着夜色,萧止焰与上官拨弦再次悄然潜入已是风声鹤唳、守卫却因李琮失踪而略显松懈的永宁侯府。
听竹苑依旧保持着他们上次离开时的模样,清冷寂寥。
苑内小花园的角落,果然有一座小巧的汉白玉琴台,台上空无一物,落满了灰尘。
两人仔细检查琴台周围,并无机关痕迹。
“难道在台基之下?”上官拨弦蹲下身,用手指敲击着台基的石板。
声音沉闷,并无空洞之感。
萧止焰绕着琴台走了几圈,目光落在琴台侧面一处不起眼的、雕刻着竹叶纹样的装饰上。
那竹叶的脉络,似乎与周围略有不同,更显深邃。
他尝试着用手指按压那片竹叶。
“咔。”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那片竹叶竟微微凹陷下去。
紧接着,琴台台面靠近边缘的一块石板,悄无声息地滑开,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大小刚好能容一个匣子放入。
找到了!
上官拨弦心中一喜,伸手探入洞中。
里面果然放着一个扁平的、用油布包裹的物件。
她小心地取出,打开油布。
里面并非账册,而是一个做工精巧的青铜匣子,匣子上刻着繁复的云纹,没有锁孔,浑然一体。
“这是……机关匣?”上官拨弦仔细打量着匣子,在匣子底部发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如同针孔般的缺口。
她尝试着用银针刺入,毫无反应。
又轻轻摇晃,里面传来轻微的碰撞声,似乎有物品。
“需要特定的钥匙,或者……开启方法。”上官拨弦蹙眉,“强行破坏,恐怕会损毁里面的东西。”
萧止焰接过匣子,掂量了一下:“先带回去再慢慢研究。此地不宜久留。”
两人将琴台恢复原状,带着青铜匣子迅速离开了听竹苑。
回到萧府书房,两人对着这个神秘的青铜匣子陷入了沉思。
“李琮留下此匣,必然认为只有特定之人才能打开。”上官拨弦分析道,“会是师父吗?还是……他自己?”
她再次拿起李琮那封未写完的信。
“父亲大人亲启……他称上官神医为父亲……”萧止焰沉吟道,“或许,开启之法,与上官神医有关?”
上官拨弦心中一动。
她回想起师父的一些习惯,以及他教导自己医术和机关术时提及的要点。
师父常言,万物相生相克,机关之妙,在于平衡与契机。
她仔细观察匣子上的云纹,发现那些纹路并非杂乱无章,而是隐隐构成了一种循环。
而那个针孔般的缺口,正处于循环的一个节点上。
她尝试着按照某种特定的顺序,用手指轻轻拂过那些云纹的轨迹。
当她的指尖最后落在那针孔缺口上时,她运起一丝师父独门的内力心法,缓缓渡入。
“咔哒。”
一声清脆的机括声响起!
青铜匣子如同绽放的花苞,顶部缓缓旋开,露出了里面的物事。
里面放着几样东西。
一叠厚厚的、写满密语的纸张。
一枚刻着“慕容”字样的玄铁令牌。
还有一小块……与张跛子留下的那块几乎一模一样的“燃石”碎片!
上官拨弦首先拿起那叠纸张。
上面的密语她从未见过,复杂无比,一时难以破解。
但其中夹杂着几个反复出现的词语,让她触目惊心——“惊蛰”、“龙首原”、“地脉”、“爆点图”。
这很可能就是玄蛇惊蛰计划的核心内容!
而那枚慕容令牌,更是将慕容明远与玄蛇死死绑在一起的铁证!
“立刻将这些密语抄录下来,召集所有能人异士,全力破译!”萧止焰当机立断,“这枚令牌和燃石碎片,也是重要物证!”
他拿起那块燃石碎片,眉头紧锁:“李琮将此物也藏于此,是想说明什么?难道除了清虚观,还有别的‘燃石’来源或储存点?”
上官拨弦拿起那块燃石碎片,与之前的那块仔细对比。
“成分几乎一致,但这一块……边缘似乎有被灼烧熔化的痕迹,像是经历过一次不完整的爆炸。”
她忽然想起清虚观实验记录上提到的几次失败案例。
“或许,李琮也在暗中研究‘燃石’,甚至进行过试验。他可能想找到克制其威力的方法,或者……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个推测让萧止焰感到一丝寒意。
李琮此人,心思太过深沉难测。
他到底是正是邪?
是忍辱负重的复仇者,还是野心勃勃的阴谋家?
“无论如何,先破译这些密语要紧!”上官拨弦将注意力集中在那叠纸上。
接下来的两天,萧府几乎变成了一个临时的密码破译中心。
萧止焰调动了刑部和大理寺所有精通密码的好手,上官拨弦也凭借其对各种暗语和符号的广博见识参与其中。
在众人不眠不休的努力下,密语终于被成功破译!
内容令人震惊!
这赫然是一份详尽的“惊蛰行动”计划书!
计划明确写道,将于惊蛰日巳时,利用预先埋设在龙首原及周边几处地脉节点的“燃石”装置,以特定频率的声波(计划中提及可利用大型庆典的鼓声或钟声作为掩护或触发引信)引发共振,制造大规模地动,同时引爆隐藏在城中各处的“燃石”,造成极度混乱。
而行动的信号,正是龙舟赛上那种三短一长的鼓点变奏!
若龙舟赛信号失败,则备用信号为午时皇城钟楼的一声异常钟鸣!
行动的最终目标,是趁乱控制皇宫,挟持天子,并由潜伏在宫中的内应打开城门,引慕容明远麾下早已伪装潜入京城的精锐部队入城,完成**!
“疯子!都是一群疯子!”
萧止焰看完译稿,气得浑身发抖。
这份计划不仅疯狂,而且细致周密,对京城布防、地脉走向、甚至宫闱隐秘都了如指掌!
若非他们提前截获,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立刻进宫面圣!”萧止焰抓起译稿和慕容令牌,“拨弦,你随我一同入宫,向陛下陈明利害!”
上官拨弦点了点头,目光却再次落在那块有灼烧痕迹的燃石碎片上。
李琮……你留下这份计划,是想借我们的手阻止玄蛇吗?
那你现在,又身在何处?
是生是死?
皇宫,紫宸殿。
皇帝李俨屏退左右,独自听完了萧止焰的禀报,看完了那份惊心动魄的计划译稿和慕容令牌。
这位素来沉稳的帝王,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握着龙椅扶手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好一个慕容明远!好一个玄蛇!”皇帝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朕待慕容家不薄,竟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他看向萧止焰和上官拨弦,目光复杂:“止焰,还有……上官氏,此次多亏你们了。”
“此乃臣(民女)分内之事。”两人躬身道。
“计划中提及的内应,可能指向何人?”皇帝沉声问道。
萧止焰回道:“计划书中用了代称,未曾明言。但结合之前德妃之事,以及能接触到皇城钟楼和宫禁布防……范围已然缩小。臣怀疑,宫中侍卫统领,或内侍省某些高级宦官,恐有牵连。”
皇帝眼中寒光一闪:“朕知道了。此事朕会亲自处理,暗中清查。”
他站起身,走到殿窗前,望着宫城外连绵的殿宇。
“惊蛰在即,他们的计划必须粉碎。”皇帝转过身,语气决然,“止焰,朕授你全权,调动一切必要力量,挖出所有埋设的‘燃石’,擒拿所有涉案逆党!必要之时,可先斩后奏!”
“臣,领旨!”萧止焰单膝跪地,声音铿锵。
“上官氏,”皇帝看向上官拨弦,“你医术通神,智计过人,此次又立下大功。朕特许你协助止焰,并提供一切所需便利。”
“民女遵旨。”上官拨弦盈盈一拜。
有了皇帝的明确授权和全力支持,接下来的行动便顺畅了许多。
萧止焰与上官拨弦根据计划书中透露的零星信息和李琮可能提供的暗示(那块灼烧的燃石碎片或许就是某个失败爆点的残留),开始全力搜寻京城内可能埋藏“燃石”的地点。
龙首原、几处废弃的王府宅基、甚至包括永宁侯府的一些隐秘角落……都成为了重点排查对象。
与此同时,对慕容明远及其党羽的监控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度。
朝堂之上,暗流汹涌,一些敏锐的官员已然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而上官拨弦,在协助搜寻“燃石”的同时,心中始终萦绕着一个疑问。
李琮在最后时刻,为何要留下那块有灼烧痕迹的燃石碎片?
那仅仅是一个失败的实验样本吗?
还是他想借此提示某个……被所有人忽略的关键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