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张氏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双眼紧闭,脸色灰败得像张草纸。她额头上豁开一道大口子,血混着泥,糊了半张脸,正一滴一滴渗进脚下的泥地里,洇开一小片暗红。
“妈!”
秦淮茹扑过去,手抖得不成样子,下意识就想去扶。
“别动她!”何雨柱一步跨进来,大手攥住她的胳膊,声音又沉又稳,“摔到头了,不能乱动!万一伤了脖子,人就废了!”
他扭头,目光如电,射向还在门口喘气的三大爷:“三大爷!去厂门口值班室打电话!叫救护车!”
“哎!哎!我这就去!”三大爷如梦初醒,转身就往院外跑。
二大妈蹲在一旁,哆哆嗦嗦地用一块手帕去按贾张氏的伤口,可那血根本止不住,很快就把手帕染透了。她哭丧着脸:“这可怎么办哟……这血流的……”
秦淮茹跪在地上,看着一动不动的贾张氏,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她该恨这个老虔婆的。
恨她磋磨自己,恨她满嘴喷粪,恨她像个吸血的蚂蟥趴在自己身上。
可现在,看着这个平日里中气十足、骂起街来能掀翻屋顶的老人,像一滩烂泥一样躺在这里,生死不知,那股子恨意像是被冷水浇透的炭火,只剩下几缕呛人的青烟,剩下的,全是慌。
“妈……您醒醒啊……”她握住贾张死冰凉的手,声音都在打颤。
何雨柱蹲下身,察觉到她快要崩溃的情绪,伸出宽厚的手掌,重重拍了拍她的后背:“别怕,有我呢。救护车马上就到。”
他这一拍,像是给她注入了一股力气,秦淮茹剧烈颤抖的身体,稍稍稳住了些。
围观的邻居交头接耳,议论声压得极低。
“怎么好端端的就摔了?刚才不还听见她在屋里骂人吗?”
“谁知道呢,我路过听见‘扑通’一声,推门一看,就躺这儿了。”
“啧啧,真是流年不利,儿子刚走,自己又摊上这事……”
秦淮茹死死咬着嘴唇,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掉,一滴一滴砸在手背上。
没过多久,救护车尖锐的鸣笛声由远及近,撕破了四合院的夜空。
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抬着担架冲进来,动作麻利地检查、固定,三下五除二就把贾张氏抬上了担架。
“家属跟一个去医院办手续!”
秦淮茹猛地站起来就要跟上,何雨柱拉住她,不容置喙地说道:“我陪你去。”
“可是家里……”
“有雨水和我呢,你放心。”何雨柱把她往外推了一把,“赶紧的,别耽误。”
两人跟着救护车,一路到了医院。
急诊室抢救的红灯亮起,像一只不祥的眼睛。
秦淮茹坐在走廊冰冷的长椅上,双手死死绞在一起,指甲掐进肉里,却感觉不到疼。
何雨柱跑前跑后挂号、交钱,等他回来时,就看见她像个木雕泥塑一样,直勾勾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眼睛都不眨。
“喝口水,暖暖手。”他把一个装了热水的搪瓷缸子塞进她手里。
秦淮茹捧着,却没有喝,任由那点温度透过缸壁传到几乎冻僵的掌心。
“柱子……”她声音轻得像梦呓,“我是不是特别坏?她躺在那儿,我脑子里……竟然想的是,以后是不是就清静了……”
何雨柱一怔,在她身边坐下,高大的身子挡住了走廊里穿行的冷风。
他沉默了片刻,盯着对面墙上已经褪色的宣传画。
“清静个屁。”他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很糙,“她真要这么没了,全院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说你不孝,克死了婆婆。到时候你才真叫不清静。”
秦淮茹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你伺候她这些年,仁至义尽,四合院里谁眼睛没瞎都看着呢。”何雨柱转过头,看着她满是泪痕的脸,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别说你,就她那张嘴,有时候我都想拿块抹布给堵上。你有那想法,算什么坏心眼?那是人。”
一番粗理,却让秦淮茹心里堵着的那口气,猛地顺了过来。
就在这时,急诊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戴着口罩的医生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个板夹,眉头紧锁。
“谁是贾张氏的家属?”
秦淮茹和何雨柱像被电了一下,同时站了起来。
医生从口罩上方露出的眼睛扫了两人一圈,视线最后落在手里的板夹上,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病人额头是外伤,缝了八针。另外有轻微脑震荡,需要留院观察。”
秦淮茹提着的一颗心,落下去一半,又悬起来一半,“那……医生,严重吗?”
“命是保住了。”医生抬眼皮看了她一下,“不过她本身就有中风的底子,这次摔得不巧,以后你们家属可得精心伺候着,不然下回再摔,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这话不重,却像一块石头砸在秦淮茹心口。
精心伺候?她伺候得还不够精心吗?
她腿一软,差点没站住,幸好旁边的何雨柱一把扶住了她的胳膊。
“谢谢大夫,我们知道了。”何雨柱的声音沉稳,替她应了下来。
医生点点头,把板夹往护士站一递:“去办住院手续吧,先观察一晚上。”
“你在这儿坐着,别动。”何雨柱把秦淮茹按回长椅上,“我去办。”
他转身就走,高大的背影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可靠。
秦淮茹看着他去窗口排队,掏钱,签字,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点拖沓。她心里那股子慌乱,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慢慢平息下来。
办完手续,已经是深夜。
病房里,贾张氏躺在床上,额头裹着厚厚的纱布,许是失血的缘故,一张老脸白得像纸。呼吸倒是还算平稳,胸口有轻微的起伏。
秦淮茹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心里五味杂陈。
“你先回去吧,柱子。”她头也不回地轻声说,“棒梗他们还在家呢,别让他们害怕。”
“你一个人在这儿行吗?”何雨柱皱着眉。
“没事,我守着。”秦淮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医生不是说了吗,今晚得有人看着。”
何雨柱沉默地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行,那我先回去。有事就去护士站喊人,别一个人扛着。明天一早,我给你送早饭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