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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铁柱听不下去了,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高大的个子很有压迫感。
“姓钱的,你**少跟老子来这套!”王铁柱指着钱老板的鼻子,眼睛瞪得老大,“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玩意儿我们用不上,故意坑我们?老子今天就把话撂这儿,这货你退也得退,不退也得退!”
钱老板被他的气势吓得往后缩了缩,但一想到那两万块钱,胆气又壮了起来。
“怎么?想动手啊?”他梗着脖子,嘴硬地喊道,“我告诉你,现在是法治社会!合同在这儿,你敢动我一下试试?我马上报警!”
“王哥,你坐下。”
就在王铁柱准备上前揪住对方衣领的时候,林晓雅平静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王铁柱动作一滞,回头看了一眼林晓雅,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哼了一声,不甘心的坐了回去,但一双拳头依旧攥得死死的。
林晓雅没再看王铁柱,她只是从布包里,慢慢地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录音机。
她将那个东西放在桌上,伸出手指,在上面轻轻按了一下。
“咔哒。”
一声轻响后,一阵声音从录音机里传了出来,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很清晰。
“…老板您是有追求的人,我给您推荐个真正的好东西…这可是我们刚从西德那边弄回来的二手货,虽然是二手的,但技术比国内的先进至少十年…”
这正是几天前,钱老板对王铁柱吹嘘时的声音。
钱老板脸上的血色一下就褪了下去,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
录音还在继续。
“…说句不好听的,用这个设备,纯粹就是高射炮打蚊子…不过你们是外行,也看不懂,只要东西看着气派,价格报高点,你们老板肯定高兴…”
录音里,钱老板那得意的笑声传来,很刺耳。
王铁柱的脸涨得通红,他想起了自己当时被吹捧的样子,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很丢脸。
钱老板彻底傻了,他死死盯着桌上那个不起眼的黑色方块,又看了看对面那个文静的女孩,吓坏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女人,竟然有这么一手。
林晓雅等那段关键的录音放完,才不紧不慢地按下了停止键。
“钱老板,”她抬起眼,平静地说,“我们可以拿着这盘录音带,去工商局和税务局,再去报社,好好聊一聊您是怎么做生意的。到时候,您这镇厂之宝的来路,还有您的账目,恐怕都得好好查一查了。”
钱老板的身体抖了一下,嘴唇发白。
“或者,”林晓雅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您把钱退给我们。我们只要我们该拿的,这事就当没发生过。您继续做您的生意,我们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她顿了顿,补充道:“设备从你这儿拉到我们厂,又得拉回来,两千块的运输费和人工费,我们认了。你退我们一万八千块,这件事,一笔勾销。”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钱老板看着林晓雅,这个刚才还被他当成小姑**会计,此刻在他眼里,比旁边那个准备动手的莽汉还要可怕。
良久,他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瘫在椅子上,声音沙哑地吐出两个字。
“…我退。”
回去的吉普车上,王铁柱一声不吭地开着车,车里很安静。
他时不时通过后视镜,偷偷看一眼旁边安静坐着的林晓雅,眼神很复杂。
开出市区,王铁柱把车停在路边,从兜里摸出烟,递给林晓雅一根。
林晓雅摆了摆手。
王铁柱自己点上,猛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呛得他咳嗽了两声。
“晓雅,”他声音有点干,“今天这事…我王铁柱,服了。我就是个睁眼瞎,被人当猴耍了还不知道,差点让厂里亏一大笔钱。”
“王哥,你也是为了厂里好。”林晓雅看着他,诚恳地说,“只是那个姓钱的太狡猾了。”
“别给我戴高帽了。”王铁柱笑了笑,有点自嘲,把手里的烟摁灭在车外的地上,“我是个粗人,脑子笨。以前总觉得你们这些算账的,就是动动笔,没啥大本事。今天我才知道,你这笔杆子,比我这拳头厉害多了。”
他重新发动汽车,认真地说。
“从现在起,你说往东,我绝不往西。这事,听你的。”
林晓雅看着他那张脸上露出的诚恳,也松了口气,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两人按照环保局技术员给的地址,找到了那家国产设备厂。
厂子不大,没有气派的大门和石狮子,只有一股浓浓的机油味和机器运转的轰鸣声。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手上沾满油污的中年男人接待了他们。
他就是老板,也是厂里的总工程师。
没有花哨的宣传册,也没有吹牛。老板带着他们直接进了车间,指着一台正在调试的设备,用朴实的语言讲解着性能参数和净化原理。
“…我们这设备,不敢跟德国的比技术,但处理你们那种塑料废气,足够了。净化率能到百分之九十五,应付检查,保证没问题。”
“这台,处理风量大的,八千块钱。三年保修,零件坏了,一个电话,我亲自过去给你们换。”
这人很实在。
王铁柱看着眼前这台虽然小巧但很结实的设备,再想想那个花了两万块买回来的大家伙,脸上一阵发烧。
“就它了!”他几乎没有犹豫,当场就定了下来。
新的设备运回厂里时,没有引起任何轰动。它被吊车轻松地安放在了那个为“镇厂之宝”预留的水泥基座上,显得有些空旷。
但看着工人们轻松地完成了安装和调试,看着那省下来的一万两千块钱,王铁柱心里却踏实了。
他一个人,走到了许辰的办公室门口,犹豫了半天,才敲响了门。
许辰正在看图纸,抬头看到是他,便示意他进来。
王铁柱走到办公桌前,低着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半天没说出话来。
最后,他深吸一口气,猛地一抬头,眼睛有些发红。
“辰哥,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