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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车间的地基旁，那台银白色的大家伙已经被吊车放在了水泥基座上，几个工人正拿着工具，准备固定和连接管道。
王铁柱叉着腰，嘴里叼着根烟，正得意扬扬地指挥着，嗓门洪亮。
“都停下！”
这声急促的喊叫，让喧闹的工地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只见林晓雅把自行车往旁边一扔，快步冲了过来脸上满是焦急。
“先别装了！都停一下！”她又重复了一遍，走到那台巨大的设备前，拦住了正要上螺丝的工人。
王铁柱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把嘴里的烟取下来，眉头拧成一团，大步走到林晓雅面前，声音里满是不快。
“晓雅，你这是干什么？没看大家正忙着吗？这大家伙早一天装好，咱们的车间就能早一天开工，耽误了工期你负责？”
在他看来，自己正要立下头功，林晓雅这么一搞，简直是当众打他的脸。
林晓雅看都没看他，目光在人群里扫了一圈，直接锁定了正和李建国一同走过来的许辰。
“辰哥！”
王铁柱被她无视的态度搞得火气直冒，也跟了过去，嘴里还在嚷嚷：“你有什么事不能等会儿说？非要现在搅和……”
“辰哥，我们被骗了！”林晓雅没理王铁柱，从包里掏出那张写着字的纸，递到许辰面前，语速很快地说：“我刚才去了市环保局，找技术科的同志问过了！”
她指着那台银白色的大家伙，声音都有些发抖。
“这个两万块的设备，是给大型化工厂处理强腐蚀性废气用的！咱们这个小塑料车间，根本用不上！环保局的同志说，用这个纯粹是高射炮打蚊子！”
“什么？”李建国在一旁听得愣住了。
王铁柱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听着周围工人们传来的小声议论，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他梗着脖子，冲着林晓雅嘴硬道：“你懂什么！进口的肯定比国产的好！一分钱一分货！环保局那帮人懂个屁！”
林晓雅没跟他争辩，只是把那张纸又往许辰面前递了递，上面清晰地写着几个国产设备的型号。
“辰哥，你看看这个。这是技术员推荐的几款国产设备，净化效果完全达标，最贵的一台，顶天了也就七八千块钱！”
七八千！
这个数字让王铁柱整个人都懵了。他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许辰身上。
许辰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他听完林晓雅的汇报，又看了一眼脸色涨得通红的王铁柱，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他没有立刻表态，而是迈开步子，走到了那台巨大的银白色设备前。
他绕着设备走了一圈，伸出手，指尖划过那光滑的金属外壳，又看了看上面那些密密麻麻的德文仪表盘。
整个工地鸦雀无声，只有风吹过的声音。王铁柱站在原地，额头上渗出了汗珠，许辰多沉默一秒，他就多紧张一分。
许辰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平静的看着众人，最后落在了王铁柱身上。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晓雅说得没错。”
“这才是真正的高射炮打蚊子。”
王铁柱那张涨红的脸，血色“唰”的一下就退了下去，变得一片惨白。他高高扬起的头，也无力的垂了下去，之前那股子冲天的劲头，彻底没了。
周围的工人们看着他，眼神里没了之前的羡慕，只剩下同情和一丝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
许辰没有再看王铁柱，对着所有人下令。
“立刻停止安装！”
他的声音沉稳果断。
“晓雅，你马上去联系南郊那个钱老板，告诉他，这台设备我们不要了，让他过来办退货！”
“是！”林晓雅用力点头，总算松了口气。
许辰的目光再次转向垂头丧气的王铁柱，语气不容置疑。
“王铁柱。”
“……辰哥。”王铁柱艰难地抬起头，声音嘶哑。
“你跟着晓雅，一起去办退货的事。然后，再去她找的那家厂看看，把合适的设备给我买回来。”许辰的安排很清楚，“这次，多听晓雅的。”
这话一出，王铁柱的身体晃了晃。
让他跟着林晓雅去打下手，这比直接挨一顿骂还难受。这个安排，是要他去挽回损失，也是要他亲手把自己丢掉的面子给捡回来。
他看看林晓雅，又看看许辰不容反驳的眼神，最后把所有不甘和憋屈都咽了下去，闷声回答。
“……我知道了，辰哥。”
说完，他整个人都蔫了，再也没了之前的神采。
许辰拍了拍林晓雅的肩膀，交代道：“钱是小事，但这个教训，我们所有人都得记住。这事交给你了，我相信你能办好。”
林晓雅重重点了点头。她知道，这次不光是要为厂里挽回一万多的损失，更是要证明，她林晓雅不只是个管账的。
看着一前一后离去的两人，李建国走到许辰身边，低声叹了口气：“辰哥，铁柱他也是想把事办好，就是太急了点。”
“我知道。”许辰看着那台刺眼的银白色设备，平静地说：“但好心办了坏事，就得认。这笔学费，他不出，以后整个厂子都可能要出更大的。”
南郊设备厂，钱老板的办公室里泡着茶。
王铁柱和林晓雅一前一后坐着，气氛有点僵。
钱老板依旧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样，亲自给两人续上水，眯着眼睛说道。
“两位今天怎么有空过来？设备安装还顺利吧？我跟你们说，我那台德国货，是个好东西！”
王铁柱没说话，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发出一声闷响。
林晓雅从布包里拿出合同，轻轻推到钱老板面前，平静地说。
“钱老板，我们是来退货的。”
钱老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拿起合同看了一眼，又放了下来，觉得有些好笑。
“退货？林会计，你没开玩笑吧？”他靠在老板椅上，两手一摊，“白纸黑字的合同签了，两万块钱的货，你说退就退？没这个道理。”
“我们厂的塑料车间，用不上这么大的设备。”林晓雅条理清晰地说，“这笔买卖，从一开始就不合适。”
“合不合适，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钱老板不耐烦了，“我这是工厂。货已经出了我的库，拉到了你们厂里，现在跟我说不要了？运输和人工的费用，这些损失谁来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