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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抽屉里拿出账本和笔，刷刷写下一张条子，撕下来递给王铁柱。
“我先给你批一万五的预算，你亲自去办这件事。”许辰的语气很郑重，“记住，别被人忽悠了，多看多问，性能要过硬，要买就买好的，不能在这件事上再出岔子。”
“一万五！”王铁柱接过那张条子，手都抖了一下。这笔钱，能买小半个车间的机床了。
他把那张薄薄的纸条小心翼翼地叠好，揣进胸口的口袋里，用力的拍了拍。
“辰哥，你就瞧好吧！”他挺起胸膛，感觉沉甸甸的责任压在了肩上，“我王铁柱要是办不好这事，我自个儿卷铺盖滚蛋！”
说完，他转身就走，那虎虎生风的架势，就像要去打一场硬仗。
王铁柱确实是把这事当成了一场硬仗。
他憋着一股劲，前几天跑地皮、找施工队那点功劳，被环保局的人两句话就给干没了，心里正窝火呢。现在许辰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还给了这么多钱，他必须得办得漂漂亮亮的，把这个头功给抢回来。
他没去那些看起来不起眼的小厂子问，在他看来，许辰说得好的，那就得是大的，贵的，最好是那种能让人一看就竖起大拇指的。
他在市里转了一天，最后把目标锁定在南郊一家新开的设备厂。那厂子气派得很，崭新的大铁门，门口两尊石狮子，办公楼的玻璃在太阳底下晃得人睁不开眼。王铁柱一看，心里就觉得靠谱。
他把吉普车往门口一停，大步流星的就走了进去。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很精明的胖老板热情地迎了出来，一把握住王铁柱的手。
“哎哟，这位老板看着面生，是来考察我们厂的吧？我姓钱，您叫我老钱就行！”
王铁柱被他这股子自来熟的热情搞得有点不自在，但还是闷声闷气地说明了来意：“我们厂要建个塑料车间，环保局要求上废气处理设备，你们这儿有吗？”
“有！太有了！”钱老板一听，眼睛都亮了，他把王铁柱往办公室里让，亲自泡上好茶，“老板，您可真是找对地方了！而且您这思想觉悟，高！现在好多老板都还觉得这是乱花钱，您就已经走在政策前头了，有远见！”
一通马屁拍的王铁柱很是受用，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感觉这厂子更靠谱了。
钱老板看他那表情，就知道有戏。他从柜子里拿出一大本花花绿绿的产品宣传册，指着上面几款国产设备说道：“这些，是咱们国内仿制的，也能用，价格便宜，一般糊弄检查是够了。”
王铁柱眉头一皱，许辰可是叮嘱了不能出岔子的。
钱老板立刻把宣传册翻到最后一页，指着一张图片，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不过，老板您是有追求的人，我给您推荐个真正的好东西。”
那图片上是一个结构复杂、管道纵横的银白色大家伙，看起来就比前面那些国产货高级不少。
“这是我们刚从西德那边弄回来的二手货，虽然是二手的，但技术比国内的先进至少十年！”钱老板的手指在图片上敲了敲，语气充满了诱惑，“全自动控制，净化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您想想，这设备往车间里一摆，别说环保局的人来了得点头，就是省里的领导来视察，那也是有面子的事！这叫什么？这就叫一步到位！”
“进口的？”王铁柱的眼睛一下子就直了。
“那当然！”钱老板挺起胸膛，“这可是我们厂的镇厂之宝，本来不打算卖的。也就是看您是真心想搞好企业，我才拿出来给您看。”
王铁柱的心脏怦怦直跳。进口货，一步到位，领导来了都有面子！这不正是他想要的吗？这要是买回去，往新车间里一放，谁还敢说他王铁柱办事不牢靠？
“这个……多少钱？”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钱老板伸出两根手指头。
“两千？”王铁柱觉得有点便宜。
钱老板摇了摇头，笑着说：“老板，您开玩笑了，这可是德国货。两万！”
“两……两万？”王铁柱倒吸一口凉气。这可比许辰给的预算还多出五千块。
“贵是贵了点。”钱老板看出他的犹豫，立刻加了把火，“可您想啊，一分钱一分货。您买个便宜的，万一哪天出问题，环保局找上门让您停工，那损失多大？我这台设备，给您保用十年！十年之内，任何问题，我包了！您算算这笔账，到底哪个划算？”
王铁柱脑子里飞快地转着。钱老板的话，句句都说到了他心坎里。他想起许辰那句不能再出岔子，又想到自己拍着胸脯立下的军令状。
他一咬牙，猛地一拍大腿。
“行！就这个了！”
他当场就从随身的包里，掏出厚厚一沓现金，在钱老板惊愕的目光中，数出两万块，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合同签了，我全款付清！你尽快给我把货送到京州五金厂！”
拿着那份盖着红章的供货合同，王铁柱只觉得浑身舒坦。他恨不得立刻飞回厂里，把这份头功摆在许辰面前。
他确实这么做了。
“辰哥！办妥了！妥妥的！”王铁柱一阵风似的冲进许辰的办公室，把那份合同往桌上一拍，满脸红光，声音比平时大了好几个调门。
“我给你请回来一个真正的镇厂之宝！德国货！一步到位！”
许辰正和李建国讨论着新车间的图纸，被他这一下搞得愣住了。他拿起那份合同，目光扫过上面的条款，最后，停在了那个刺眼的数字上。
“两万？”
许辰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这个价格，超出了他的预料，甚至超出了这个时代对一台二手环保设备的正常认知。
但他抬起头，看到的是王铁柱那张因为兴奋而涨红的脸，那双眼睛里闪烁着的全是“快夸我”的光芒。到了嘴边的话，他又咽了回去。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而且，王铁柱的这股干劲，不能打压。
“辛苦了。”许辰只是点了点头，把合同放到一边，“既然是好东西，那就尽快安排人安装调试吧。”
得到许辰的肯定，王铁柱乐得嘴都合不拢了，他用力地拍胸脯：“放心吧辰哥！我亲自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