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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库里只有水泵的轰鸣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十个连在水管末端的白色喷头上。
水流在管道内发出嘶嘶的声响，那是被高度压缩后发出的声音。
一分钟过去了。
十个喷头一点事没有，喷洒出的水雾均匀又细密，没有漏水的迹象。
五分钟。
十分钟。
喷头和水管的连接处，依旧干干的。那些本该成为致命缺陷的喷头，在两倍的压力下，稳稳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钱处长的眉头，稍微松开了一些。他绕着测试台走了一圈，拿起一个喷头仔细看，水雾喷在他的脸上，冰凉一片。
“雾化效果很好。”他身旁的一名技术员忍不住低声说道，“这个涡流设计，很聪明。”
半个小时的测试结束，所有设备都正常，没有一台出问题。
钱处长放下了手里的记录本，他转过身，第一次正眼看向许辰。他脸上的严肃已经不见了，看着许辰的眼神里带着惊讶，像是在重新打量他。
“许总，经过我们三个小时的检测，所有抽检产品，全部合格。”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而且，水泵的功耗和喷头的耐压性，甚至超过了你们自己标注的出口标准。”
王铁柱和李建国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许辰脸上还是很平静，只是点了点头：“感谢各位领导的认真负责。”
“我只是有些奇怪。”钱处长的目光沉了下来，“既然你们的产品质量这么好，为什么会有人递交那么一份详细的举报材料，甚至连你们喷头内部的设计缺陷都画了出来？”
这句问话，正是许辰一直在等的。
他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身旁的陈雪。
陈雪上前一步，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和一个用塑料袋封好的、有些发黄的喷头样品。
“钱处长，您说的设计缺陷，确实存在过。”
陈雪把那个发黄的喷头递了过去。
“这是我们最初的设计方案，也就是举报信里画的那一款。我们自己试产的时候，发现它的漏水率高达百分之五，根本达不到出口要求。所以，我们立刻就把这版方案废弃了。”
她又把那份文件递到钱处长面前。
“这是我们总工程师李建国同志，熬了两个通宵，重新设计的涡流喷头技术方案。为了这个技术升级，我们推迟了原定的生产计划，还额外投入了近五万元的研发和模具成本。”
陈雪的声音清晰又平静，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
“我们为了保证中国制造这几个字在国际上的名声，不惜成本进行了技术革新。”
她的目光迎向钱处长，不躲不闪。
“我们想知道，到底是谁，拿到了我们已经作废的内部图纸，用这种手段恶意举报，想破坏我们国家正常的外贸出口秩序？”
“我们许氏实业，才是这次恶意诬告事件里的受害者！”
话音落下，整个仓库没人说话。
钱处长拿着那份技术报告，又看了看手里那个劣质的样品，再对比测试台上那些性能出色的新喷头，他的脸色，一点点变得铁青。
他明白了。
他被当枪使了。
有人利用他的职权和外贸局的信誉，设了一个圈套，目的就是要把许氏实业往死里整。如果许氏没有下决心去升级技术，今天这个罪名，就真的坐实了。
那样一来，不仅是一家企业倒闭，整个省的外贸声誉都要跟着受损。
想到这里，钱处长整个人都气得发抖。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从口袋里摸出那个大哥大，天线“噌”的一声拉了出来。
他拨通了一个号码，对着话筒，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
“老刘，帮我查个人。京州五金总公司的，张万年。”
“我怀疑，他涉嫌商业诬告，滥用职权，干扰国家外贸出口。你马上给我查清楚，他那份举报信，到底是怎么到省里的！”
电话挂断，钱处长把那个大哥大重重地放在检测台上，发出“砰”的一声。
他抬起头，看了看许辰、陈雪和李建国，脸上公事公办的表情已经全都没了。
“这次的抽检，到此结束。”钱处长的声音很平静，他对着身后的下属们一挥手，“所有产品，全部合格，可以放行！马上解除封存，安排装船！”
检测人员们松了口气，立刻开始收拾仪器，把拆开的设备重新装好。
钱处长走到许辰面前，伸出手：“许总，之前我们可能有些误会，我向你道歉。你们的产品质量很好，你们这个企业，也很有担当。”
许辰握住他的手，神色平静：“钱处长你太客气了，你这是认真负责，我们配合是应该的。”
“有些事，不是认真负责就能说清的。”钱处长摇了摇头，眼神里闪过一丝冷意，“乱用手里的权力，影响正常的外贸生意，这件事，省里一定会查到底，给你们一个说法。”
他没有再多说，转身带着人，快步离开了仓库。
仓库外，那个一直用望远镜看这边情况的人，看到钱处长一行人离开，而许氏的货物开始被吊车运上货轮，脸一下就白了。他赶紧又去拨张万年的电话，声音都在发抖。
“张……张总，出事了！货……货没扣下，他们开始装船了！”
……
保府宾馆，那间被中断的会议厅里，气氛还是有些紧张。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飘向**台，等着最后的结果。
周建国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眉头紧锁。
就在这时，他的秘书拿着一个话筒，快步从旁边走了进来，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周建国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他拿起面前的话筒，清了清嗓子，整个会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同志们，会议继续。”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许辰空着的那个座位上，声音变得响亮又有力。
“就在刚才，我接到了省外贸局从深圳港口发回的最后检测报告。”
他故意停了一下，会场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针对京州许氏实业出口货物的突击抽检，已经全部完成。结果是……”周建国拿起那份刚收到的传真件，高高举起，“所有抽检产品，性能指标不但完全合格，有些关键数据甚至比出口标准还要好！这是一批质量过硬的，能代表我们河北工业水平的好产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