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孤舟紧紧握着腰间的布帛,何岑是怎么知道布帛的存在的。
他长的一点都不机灵啊。
她抓腰带的动作太明显了,燕子楼看她怕是要露馅。
他稍稍向前迈了一步挡在孟孤舟身前:“我北镇抚司的仵作好心给我选衣服,怎么就成居住记录了?你们那阁楼连书架都没有,去哪找居住记录?”
“我还没问你们知州呢,说居住记录在阁楼,怕不是在诓我。”
他赌,赌的底气十足,他赌何岑是在诈他。
“那可否说说,大人您那匹布长什么样子?”
燕子楼心下笑了一声,编瞎话还不会吗?编就是了:“是一匹五蝠捧寿纹的布料,这种花样兴盛于你们这里的富商中,京府并不多见。”
五蝠捧寿纹,还真是庐州城盛行的花样。
何岑不死心的问:“那您能给看看吗?”
嚓。
嘎嘣。
“得寸进尺,我的东西也是你能看的。”
燕子楼恼火了,抓着他的下巴捏了一下,骨头有些许错位一时半会儿说不了话:“疼三个时辰再给他医治,我还有话要问他。”
“是。”
“我去趟常仪堂。”
燕子楼拉着孟孤舟走出大牢,她还紧攥着她的腰带:“再抓下去,布帛就被你揉的不能看了。”
“紧张什么,他在诈你,何岑只是听到你说布帛想套话而已。”
“我看他说的那么真就以为是真的呗。”孟孤舟哪看得懂别人脸色下的弯弯绕绕,她只能看懂骨头的。
她刚验尸立了一桩大功,燕子楼不好责怪什么,只是说:“现在去常仪堂,用你的勘验之术弥补你差点露馅的过错。”
验尸,刚验完就又要上工吗。
孟孤舟的思绪还没从那个婴孩的头骨里出来:“堂里一定有尸体吗?”
“不一定,但不是还有五六个人没找见吗,万一就在堂里岂不是正好?”
孟孤舟点点头:“我去拿刀。”
“我在堂里等你。”
两个人,两只鸟一样一个轻功向两个方向飞,还是孟孤舟更快,等燕子楼走到堂里时,她也拿着刀飞进堂里了。
燕子楼数了数两旁的房间:“东二间,西三间,你搜东我搜西,东面搜完去正房。”
“是。”
每间房都满是灰尘,打眼一看什么都看不到,要找什么东西还是挺费劲的。
东一间并不大,只有一个台子一样的东西,中间还凹陷下去,孟孤舟伸手抹掉台面上的灰尘,这原来是一个灶台。
东二间的房子要更大一点,因房间里有床,所以肯定是卧房无疑了。
从东二间出来就是正房,也是除后院外孟孤舟觉得最不对劲的地方:这里上锁了。
上锁了,那就是和后院一样有问题喽。
咔。
孟孤舟拿袖箭里的飞针撬了撬,锁就开了。
赵之恒那帮人够蠢的,真以为上把锁能挡住别人进来。
灰尘从房檐上掉下来,这里果然比别的房间大,肯定也比别的房间更容易藏匿什么秘密。
孟孤舟每一处都看,甚至是床下,如果有什么密道她一定不会放过。
“酒糟三文钱……”
嗯?怎么有说话声。
孟孤舟站起来,静静的听。
“包子两文钱……”
“胡椒便宜嘞……”
孟孤舟循着声音传出的方向慢慢挪动,最后站定在衣柜前。
她两手握着衣柜把柄,一点点打开柜门——但里面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
难道是她听错了吗。
“鲜花……十文一束……”
不,就是这里。
孟孤舟蹲下在柜门里按来按去,是密道吗,机关又在哪儿。
这明明和暗市里的叫卖声一样,可衣柜里没有找到机关。
孟孤舟向后走了几步,观察衣柜的外,机关要不在里面就一定在外面。
衣柜两旁各有一张桌子,左边的摆着一个细长空花瓶,一个有天地、雷风、水火、山泽纹样的盘子;右边是一个矮宽花瓶,一个写着乾、坤、震、巽、坎、离、艮、兑的盘子。
“这不就是八卦吗。”
两个盘子纹样不同,但相同的是,都拿不起来是嵌在桌上的。
孟孤舟动了动盘子,虽然拿不起来但是能转。
乾坤对天地,震巽对雷风,坎离对水火,艮兑对山泽,她虽然不知道打开机关的密纹到底是哪一对,但她可以挨着试。
如此试了三遍,试到坎离时,她听到嘎嘣一声——衣柜底面的木板翘起来了。
孟孤舟将木板从衣柜里拿出来,声音就听的更清楚了:
“鲜花!十文一束!”
“胡椒十五文一包!”
……
暗市居然连着知州府和常仪堂。
“大人,大人!”
孟孤舟扔下木板跑去叫燕子楼,重大发现在这儿,那燕子楼把别的房间翻成底朝天也不会找到东西的。
“大人!正房有暗市!”
燕子楼正从西边最后一间房里出来,就看见孟孤舟一脸灰尘的跟他说有暗室:“在哪。”
“衣柜里。”
柜门大敞、木板躺地,一个深洞在衣柜里嵌着,燕子楼看到的就是这么个场景。
还有桌上坎离刚好对着水火的盘子。
燕子楼问:“你还懂八卦?”
孟孤舟趾高气昂的交叉着双臂:“三岁就会。”
“既然你那么聪明。”燕子楼拉着她的胳膊把她拽进柜门里,“那你先下去。”
“我可不能浪费了你的聪慧。”
此时孟孤舟踩着梯子一步步往下爬,哪是要利用她的聪慧,分明是让她先下来探虚实的。
这次的暗市要比上次亮堂,现在正是市集开放的时候,底下热闹的很。
孟孤舟抬头朝洞口喊了一声:“大人,下来吧。”
燕子楼蹲在衣柜旁,她的声音传到自己耳朵里还是很大,约莫着这个密道应该不深。
啪嚓。
“大人,下……”
孟孤舟才准备喊第二声,燕子楼就直接跳下来了,于是两人面面相觑。
“干嘛这么看我,你的声音传到地上还这么大,我当然知道密道不深了。”
“是,您愿意怎么下就怎么下。”
燕子楼背着手走进暗市,他竟没想到这地下就这么大一个集市:“你是在这里找到的居住记录吗。”
“是,是一个老妇引进来的,别人都叫她市主。”
“呵,在地底下还抡起地主平民了。”燕子楼并不着急去找那个暗市主,而是先在集市里逛了逛。
“字画嘞,傅淼真迹,绝无仅有!”
别的燕子楼倒不感兴趣,傅淼的字画还懂点:“这副《永叙帖》多少钱。”
“字画嘞,傅淼真迹,绝无仅有!”
燕子楼抬眼死盯着摊主,他是看不到自己,还是装看不到自己。
“你上次来也这样吗。”燕子楼问。
“我没走进集市里,拿了布帛就走了……大人等等。”孟孤舟换了个摊子问,“大娘,包子几文钱一个?”
“包子两文钱……”
孟孤舟从钱袋里拿出两枚铜板:“您给我拿一个吧。”
“包子两文钱……”
“包子两文钱……”
孟孤舟低头看着她的脸,大娘眼里分明没有她这个人,只是直勾勾多人盯着正前方。
“包子两文钱……”
孟孤舟的手颤了颤,这真的有点阴森了。
这么多人都看不到他俩,到底集市里的人是鬼,还是她和燕子楼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