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藏的佛血，洒在贫瘠的古战场上，被那股残留的怨气与死气瞬间吞噬，连一丝痕迹都未留下。
他踉跄后退，脸色白得像纸。
廉价。
这两个字，将他千锤百炼的佛心，砸出了无数道裂痕。
是啊。
他只是在打扫**。
只是把那些痛苦的灵魂，当成了污染天地的污秽，用一种看起来很温和的方式，将它们彻底清除。
这不是解脱，这是终极的抹杀。
“不……不是的……”
地藏喃喃自语，试图重塑自己崩塌的信念。
可他越是反驳，后土那句“你给了它们片刻的安宁，却永久地剥夺了它们再一次存在的可能”便越是在他脑海中轰鸣作响。
他再也无法直视后土那双清澈的眼眸。
“哇！”
又是一口佛血喷出，地藏再也支撑不住，头也不回地朝着西方逃去。
他不是败给了神通，而是败给了道。
败得一塌糊涂。
后土静静地看着那道消失在天际的金光，没有追赶。
她缓缓蹲下身，用手轻轻拂过脚下那片被鲜血浸透的泥土。
大地在哭泣。
无数消散的真灵，在向她传递着最后的悲鸣。
“我会给你们一个归宿。”
她轻声承诺，像是在对这片大地，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
西方，须弥山，八宝功德池畔。
“废物！”
准提圣人猛地站起身，气得满脸涨红，哪还有半分圣人的从容。
他一挥袖，面前的水镜瞬间破碎，化作点点金光。
“师兄！你都看到了！那后土，区区一个祖巫，竟敢如此羞辱我西方教！她这是在动摇我教根基！”
接引圣人依旧盘坐着，只是脸上那万年不变的悲苦之色，此刻显得更加浓郁了。
他缓缓睁开眼，叹了口气。
“师弟，你我，都小看她了。或者说，我们都小看了她身后，那座不周山。”
“不周山？”
准提怒气稍歇，但依旧愤愤不平，“就算有那位存在撑腰又如何？我等乃是天道圣人！她后土不过一介准圣，我亲自去，难道还……”
“你亲自去，然后呢？”
接引打断了他，“像元始一样，被一道法旨斥退，颜面扫地？还是直接动手，去试试那座山的硬度？”
准提瞬间哑火了。
元始天尊的下场，就是悬在所有圣人头顶的一把利剑。
他们可以不在乎一个祖巫，但他们不能不在乎那个连圣人面子都敢踩的存在。
“那……那地藏……”
准提还是不甘心，“他是我西方教最有慧根的弟子，如今道心受损，若不弥补，未来成就有限啊！”
“此事，是他自己的劫数。”
接引摇了摇头，“他所修的度化之道，本就有缺。被后土点破，是祸，也是福。若能勘破此节，他的道，才能真正圆满。若勘不破，那也只能说，他与我西方教的大兴无缘。”
接引的语气很平静，却透着一股圣人特有的冷漠。
“至于后土……她要去证她的道，便让她去。我等只需静观其变。她的道，若要功成，必将付出巨大的代价。到时候，或许才是我西方教真正的机会。”
准提听着师兄的话，眼中的怒火渐渐熄灭。
……
三十三天，妖族天庭。
帝俊沉默地看着水镜中，后土蹲下身子，轻抚大地的身影。
他身旁的东皇太一，脸上写满了惊愕与不解。
“大哥，这后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言善辩了？三言两语，就把西方教那个金疙瘩给说跑了？”
“她不是能言善辩。”
帝俊缓缓开口，语气凝重，“她是站在了一个，我们，甚至连圣人都没有想过的高度。”
“高度？”
太一不服，“什么高度？不就是同情那些死掉的蝼蚁吗？我妖族儿郎战死，魂归星辰，乃是荣耀！何须她来可怜！”
“不。”
帝俊摇了摇头，“她想做的，不是可怜谁。她想做的，是建立一种秩序。一种……凌驾于生死之上的秩序。”
帝俊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对巫族，除了仇恨之外的另一种情绪。
忌惮。
一种发自内心的，对未知大道的忌惮。
“传我命令。”
帝俊的声音，变得冰冷而果决，“从今日起，所有妖族，遇见后土，退避三舍。任何人，不得主动挑衅。违令者，斩！”
他有一种预感。
未来最大的变数，或许不是那十二个只知道用拳头说话的祖巫，也不是那座神秘的不周山。
而是这个，独自一人，行走在洪荒大地上的，后土。
……
不周山，山体核心。
陈长安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舒坦了。
“漂亮！”
他忍不住在心里给后土鼓了个掌。
这场辩论赛，看得他神清气爽。
尤其是看到准提那张老脸气得发绿，又不敢发作的样子，简直比系统直接奖励十个亿的功德还让他开心。
“这个后土亲戚，可以处！有事她是真上啊！”
陈长安美滋滋地想。
自从这帮祖巫亲戚住进来之后，自己的“见证”收益，简直是几何倍数的增长。
以前是等着量劫爆发，才有汤喝。
现在倒好，后土随便出去溜达一圈，就主动创造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事件”，让他这个见证者，又蹭到了一波精纯的天地气运和功德。
虽然不多，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最关键的是，这种感觉太棒了。
自己什么都不用干，就躺在家里，看着自己的“亲戚”在外面舌战圣人弟子，搅动洪荒风云，自己还能跟着分红。
这不就是他梦寐以求的，神仙般的躺平生活吗？
“嗯，为了鼓励先进，得给点奖励。”
陈长安心念一动。
正在洪荒大地上行走的后土，忽然感觉自己的元神之中，多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枚灰蒙蒙的，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印记。
但后土却能从中感受到一股浩瀚无边，仿佛能容纳诸天万界，承载一切生死的伟力。
印记之中，只有两个古朴的道文。
“轮回”。
那枚灰蒙蒙的印记，就那样安静地悬浮在后土的元神深处。
“轮回”二字，将她之前所有零散模糊的感悟，全部镇压、梳理、融合成了一条清晰无比的康庄大道。
她明白了。
她要走的道，不是空想，不是悲悯，而是一种规则，一种秩序。
一种能让天地间所有逝去的生灵，都得到最终公正的规则。
这是那位前辈，赐予她的道标。
后土对着不周山的方向，再次深深一拜，这一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虔诚。
然而，就在“轮回印”彻底融入她元神的那一刹那。
整个洪荒世界，所有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生灵，齐齐心神剧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