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枯黄的树叶,就那样轻飘飘地悬浮在半空中。
它没有散发任何威压,普通得就像是凡间深秋时,从老树上坠落的最后一片顽固。
然而,就是这样一片寻常的叶子,却划出了一道无形的天堑,将圣人的杀伐剑意与妖皇的滔天霸气,都轻描淡写地隔绝在外。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东皇太一额角的冷汗,已经顺着他刚毅的面颊滑落。
他怀中的混沌钟,这件开天辟地以来便追随他的先天至宝,此刻正传递来一种前所未有的示警。
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本能的臣服,如同百川归海,繁星拱月,是低阶存在对高阶存在最原始的敬畏。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再往前一步,他要面对的,将不是圣人的怒火,而是一种他连想象都无法想象的后果。
他的骄傲,他的霸道,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晚辈太一,鲁莽了。惊扰了前辈清修,还望前辈恕罪。”
他深深地躬下身子,这一拜,拜的不是圣人,不是天道,而是那片树叶,以及树叶背后,那个他连揣测其万一都做不到的恐怖存在。
这一声“恕罪”,通过水镜天幕,传遍了洪荒的每一个角落。
三十三天之上,凌霄宝殿内,帝俊猛地从帝座上站起,手中的河图洛书失手滑落,砸在金砖之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他死死地盯着水镜中那低头的弟弟,以及那片云淡风轻的树叶,眼中满是无法置信。
西方须弥山,准提道人刚刚还带着一丝笑意的脸,瞬间僵住,他喃喃道:“这……这不可能……太一何等心高气傲……”
接引道人脸上的悲苦之色更浓了,他长叹一声,闭上了双眼:“非是不可能,而是我等……坐井观天了。”
整个洪荒,在这一刻,因为太一的低头,因为那一片树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所有大能都明白了,不周山的这位,已经不是他们能够用“强大”来形容的存在了。
山体核心,灭世黑莲之上。
陈长安翻了个身,砸了咂嘴。
“总算安静了,这帮家伙,非要逼我出手。”
他迷迷糊糊地想着,“不就是划条三八线吗?多大点事,至于搞得跟世界末日一样?还晚辈太一,你谁啊?吵到我睡觉了知道不?”
他用山河敕令的权柄感知了一下,发现外面那只最吵的扁毛鸟总算收敛了气焰,准备走人了,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早这样不就完了。非得浪费我一片珍贵的、具有历史意义的、不周山原生态老树叶。唉,环保意识太差。”
他压根就不知道,他随手丢出去的一片“**”,已经在洪荒世界掀起了何等恐怖的滔天巨浪。
不周山门前。
太一缓缓直起身,他没有再看三清和女娲,只是对着那片树叶再次一躬,沉声道:“前辈道场,规矩森严,太一今日方知天高地厚。我妖族,自当遵守前辈规矩。告辞。”
说完,他转身,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带着同样面如土色的鲲鹏等人,化作一道金光,比来时更快地返回了三十三天。
他走后,现场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
通天教主默默地收起了青萍剑,脸上战意全无,只剩下一种复杂的敬畏。
元始天尊抚了抚袖袍,仿佛要抚平上面的褶皱,也抚平自己内心的波澜。
最终,还是老子打破了沉默。
他看着那片依旧悬浮的树叶,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缓缓开口,声音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淡然,而是带着一丝朝圣般的虔信。
“我等……都错了。”
元始、通天、女娲都看向他。
“前辈此举,非是示威,非是惩戒。”老子一字一句地说道,“他是在为我等,立下真正的‘规矩’。”
“规矩?”通天不解。
“不错。”老子伸手指着那片树叶,“此叶,便是规矩。它在此,便是一道界限。此界限,无关修为,无关法宝,无关圣人之名,无关妖皇之威。它只代表一个‘理’——此门之前,众生平等。想进门,凭的是前辈所说的那个‘缘’字,而不是谁的拳头更硬。”
此言一出,元始和通天如遭雷击,瞬间明悟。
是啊!他们之前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成了规则的制定者。
现在看来,何其可笑!他们只是狐假虎威,借着前辈的道场,给自己脸上贴金罢了。
而前辈,根本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从始至终,规矩只有一个,那就是前辈的规矩。
他们四圣昭告洪荒,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只是当了个传声筒。
东皇太一气势汹汹而来,看似是挑战他们,实则是冒犯了前辈的威严。
前辈随手一片落叶,既是敲打了太一,也是在点醒他们四人:在这里,收起你们那些圣人的小心思,好好当个看门人。
想通了这一点,元始天尊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对着那片树叶深深一拜:“弟子……受教了。”
通天教主更是洒脱,他哈哈一笑,之前的郁结一扫而空:“有意思,有意思!这圣人,当得还没个看门的有意思!好,今日我便在此,为前辈看守门户,看看这天下,究竟谁是那个有缘人!”
女娲亦是心悦诚服,对着窄门盈盈一拜。
他们不知道,他们的这番脑补,与陈长安“划条三八线,谁闹谁滚蛋”的初衷,已经歪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
于是,洪荒历史上最奇特的一幕出现了。
四位高高在上的天道圣人,竟心甘情愿地在那片枯黄的树叶之后,盘膝而坐,宛如四尊最忠诚的护法神将。而那片树叶,便成了所有后来者,必须仰望的第一道门槛。
消息传开,整个洪荒都为之失声。
无数原本打算前来浑水摸鱼,或者仗着神通强闯的大能,都默默地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
连手持混沌钟的东皇太一都被一片树叶吓退,他们去了,又能做什么?
自此,不周山门前,多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无论你是谁,无论你有多强的修为,多大的背景,来到此地,都必须收敛全部气息,恭恭敬敬地步行至那片树叶之前。
然后,静静等待。
至于等什么,没人知道。
但所有人都明白,那个能让圣人看门,能让妖皇低头的存在,他的规矩,无人可以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