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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景林一踏入这片区域,脚步便猛地一顿。
他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骇然之色。
作为武当当代第一人,他对真武七截阵的理解远超常人。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空气中残留的不仅仅是剑意,更是“势”,与整座武当山地脉隐隐相连的,君临天下的势!
“真武七截……”
他低声喃喃,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七个星位,“借地成阵……而且,是完美无缺的借势!”
他快步走到空地中央,弯腰捻起一撮石粉,放在指尖轻轻一搓。
粉末细腻如尘,没有丝毫颗粒感。
李景林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这不是单纯的炁的破坏力,这是“道”的层面的碾压。
是将土石的结构,从最根本的层面分解了!
“是谁?”
一个巨大的疑问,在他心中轰然炸响。
武当山上,所有在世的前辈,他都了如指掌。
修为最高的几位师叔,确实能引动地气,但绝不可能做到如此天人合一、举重若轻的地步。
这一击,已经近乎于“神迹”!
难道是某位已经“羽化”的前辈,神魂显灵,在此地重演神通道法?
李景林的脸色阴晴不定,既有自家门派出了这等隐世高人的骄傲,又有作为掌门却毫不知情的惶恐。
而他身旁的张静清,自始至终没有踏入那片空地。
他只是站在边缘,闭着双眼,神色平静,在聆听着什么。
良久,他才缓缓睁开眼,眼中闪过一抹深邃的赞叹。
“龙虎山借法于天,雷法迅猛,煌煌天威。未曾想,武当借势于地,竟能有如此厚重无匹,神鬼莫测之能。”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李景林耳中。
“李道兄,贵派真是底蕴深厚,藏龙卧虎啊。”
张静清由衷地感慨道,“有这等前辈高人坐镇,何愁道门不兴。今日得见如此神威,贫道当真是大开眼界。”
他感受到的,是与天师府雷法截然相反,却同样达到了极致的力量。
如果说五雷正法是九天之上降下的神罚,狂暴而不可阻挡。
那么这股力量,就是大地深处苏醒的意志,沉默而不可撼动。
两者并无高下之分,皆是通往“大道”的绝顶法门。
李景林听到这番赞誉,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拱了拱手:“静清道兄谬赞了……只是,本门这位前辈性格孤僻,不喜见人,连贫道也不知其踪迹……”
他这话半真半假,既是给自己台阶下,也是在向张静清解释。
总不能说,自己身为武当掌门,家里出了个能把山给掀了的猛人,自己却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吧?
那也太丢人了。
李围的武当弟子们听到两位掌教真人的对话,更是坐实了心中的猜测。
“果然是隐世的太师叔祖!”
“连掌门都不知道,这才是真正的高人风范啊!”
“我武当有望!我武当有望啊!”
一时间,群情激奋,所有弟子脸上都洋溢着与有荣焉的自豪。
他们看向那片空地的眼神,已经变成了朝圣。
而在这片喧嚣与震撼的中心,无人知晓,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此刻正在客房的院子里,悠闲地打着一趟舒筋活血的拳。
张玄景一夜的疲惫,在几个李天的吐纳后已经尽数恢复。
他只觉得神清气爽,念头通达。
后山的动静,他隐约听到了一些,却并未放在心上。
他正在回味昨夜那一剑的感觉。
那一刻,他不再是人,而是山。
一呼一吸,皆与大地同调。
一念起,便是山崩地裂。
“感觉……还不错。”
他收了拳势,淡淡自语。
威力是够了,就是消耗太大,一击便抽空了所有。
看来这“借势”,也不是能随便用的底牌。
就在这时,院门被推开,张之维一脸神秘兮兮地凑了过来。
“师弟,你听说了没?”
“嗯?”
张玄景瞥了他一眼。
“后山!咱们昨儿个待过的那片林子!”
张之维压低了声音,脸上是憋不住的笑意,“出大事了!听说有武当的隐世老怪物在那儿练功,一招就把一块大青石给干成灰了!现在整个武当山都炸锅了,连李掌门和师父都过去了!”
他一边说,一边贼兮兮地盯着张玄景的脸,想从上面看出点什么。
张玄景面无表情,端起石桌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
“是吗?”
他抿了一口茶。
“武当乃玄门正宗,有几位不出世的高人,很正常。”
张之维那副夸张的表情,配上他刻意压低的嗓音,活像个在街头巷尾说书的,就差一面铜锣敲起来了。
张玄景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将杯中温茶一饮而尽,茶水入喉,温润清冽。
“哦,那还真是了不得。”
他的语气平淡如水,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邻家琐事。
张之维见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顿时没了兴致,一**坐在石凳上,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没劲,师弟你这性子,真是比后山那帮老道士还老道士。”
话音刚落,张静清的身影便出现在院门口。
他依旧是一身干净的蓝色道袍,拂尘搭在臂弯,神色平和,看不出半点异样。
“收拾一下,准备动身。”
老天师的声音不疾不徐,“李掌门已经在山门外等候,我们该去陆家了。”
“好嘞师父!”
张之维一听要走,立刻来了精神,三两口喝完茶,站起身来拍了拍道袍上的褶皱。
张玄景也站起身,无声地跟在张静清身后。
三人走出客房小院,一路向着武当山门行去。
沿途遇到的武当弟子,无一不用混杂着敬畏、好奇与狂热的眼神看着他们,准确地说,是看着他们这一行人的方向。
这些目光的焦点,最终都汇聚到了那片传说中的后山禁地。
张之维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小声对张玄景嘀咕:“这些武当的牛鼻子,一个个跟见了鬼似的,干嘛这么看咱们?”
张玄景目不斜视,淡淡吐出两个字:“看山。”
“看山?”
张之维挠了挠头,更糊涂了。
山门处,武当掌门李景林带着几位道长早已等候在此。
李景林的脸色有些复杂,既有作为主人的客套,又藏着难以言喻的震撼与探究。
他目光扫过龙虎山师徒三人,在张玄景那张波澜不惊的年轻脸庞上,不自觉地多停留了片刻。
“静清道兄,这便要走了?”
李景林拱手道。
“叨扰多日,也是时候该去陆家赴宴了。”
张静清还了一礼,笑容和煦,“此番武当之行,贫道受益匪浅,尤其得见贵派前辈神威,更是眼界大开。待来日,贫道定当再来拜会。”
他这话一语双关,听在李景林耳中,却让他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
前辈神威?
他到现在连那位“前辈”的影子都没摸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