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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到要报官，孙婆子顿时慌了神。
她们这种小摊贩，最怕的就是见官。
何况自己确实不占理，真闹起来，罚款不说，说不定摊位都得被收回去。
“你、你给我站住！”
孙婆子气急败坏地喊道，语气却软了下来，“谁、谁要报官了！一点小事至于吗？”
林知夏停下脚步，转过身，冷冷地看着她。
“至于，这摊位本就是我花钱租的，谁想来抢，我就跟谁去见官！”
王大虎也被他娘拉住了，悻悻地瞪了林知夏一眼，没再动手。
孙婆子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红一阵白一阵，在周围人指指点点的目光下。
她最终灰溜溜地把自己家越界的凳子往后挪了挪，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嘟囔着。
“哼！有什么了不起！一个卖杂烩的，看你能得意几天……”
苏慧娘看着女儿挺直的背影，紧张的心情慢慢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油然而生的骄傲。
周围看热闹的人见没打起来，也渐渐散了。
但周围的小摊贩看向林知夏的目光里，都带上了一丝审视和不易察觉的认可。
这新来的小娘子，不是个软柿子！
可不能随意欺负……
林知夏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跳，重新将桌椅摆回原位。
码头的喧嚣依旧，空气里，杂烩羹的鲜香依旧袅袅飘散。
林知夏刚把桌椅重新归位。
一个头发花白，身形略微有些佝偻的阿婆，挎着一个盖着蓝布的竹篮。
身后还领着一个约莫十岁出头，瞧着面黄肌瘦的小孙子。
二人怯生生地凑了过来。
周阿婆常年就在码头附近卖些从河里捞起来的小鱼小虾，但大部分时候都是卖一些晒干的小鱼虾，勉强糊口。
孙子叫豆子，他正眼巴巴地望着林知夏锅里咕嘟冒泡的杂烩羹，小鼻子使劲**气，喉咙不自觉地滚动着。
周婆婆脸上堆着谦卑又局促的笑容，声音细细的。
“小娘子，你这羹……闻着真香啊，咋卖的？”
林知夏看着这一老一小，尤其是豆子那渴望的眼神，心里一软，温和地回答。
“婆婆，四文钱一碗。”
“四文啊……”
周婆婆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黯淡下去。
她似乎是觉得贵，但转头看向豆子渴望的眼神……
周婆婆轻叹一声，还是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个洗得发白，打了好几个补丁的旧布包。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零零散散放着一些铜钱。
她低着头，用粗糙的手指一遍遍数着那寥寥无几的铜板，眉头紧紧皱着，似乎怎么也凑不够四文。
最终只捏出了三个，脸上满是窘迫和为难。
林知夏看在眼里，心中了然。
这码头上的摊位都是要租金的，瞧着他们祖孙二人怕是还没回本，这日子显然比自己更难。
林知夏的目光落到周婆婆竹篮里那些晒得干瘪却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小鱼干和小虾米上。
她心中一动，连忙开口，语气轻快。
“婆婆，您别数钱了！
我看您这小鱼小虾就挺好，我用一碗杂烩羹，跟您换一小捧鱼虾，行不？
正好我的杂烩羹也想添添鲜味！”
周婆婆闻言，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
“真、真的？这……这小鱼小虾不值钱的……”
她竹篮里的这些，平时卖一天也未必能换到几文钱。
“怎么不值钱？这可是好东西！”
林知夏笑着，已经麻利地舀了满满一大碗杂烩羹，特意多放了些面絮和虾干，递给早已望眼欲穿的豆子。
“来，小弟弟坐过来，趁热吃。”
豆子怯生生地看了奶奶一眼，得到允许后，才双手接过碗，也顾不上烫，就坐在林知夏摊位旁的长凳上，埋头痛快地吃了起来。
他吃得极香，吸溜吸溜的声音，腮帮子塞得鼓鼓的，那满足又急切的样子，比任何吆喝都**。
周婆婆看着孙子狼吞虎咽的模样，眼眶微微发酸，心里又是酸楚又是感激。
她忙不迭地转过身，将自己那个盖着蓝布的竹篮提到身前，嘴里连声道。
“小娘子你心善，婆婆我也不能占你便宜！”
她一边说着，一边有些急切地掀开盖着竹篮的蓝布。
那篮子里，小鱼干和小虾米分开放着，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看得出是精心挑选过的。
周婆婆先是双手合拢，捧起满满一大捧小鱼干，那小鱼干个头不大，却晒得金黄干爽，在她粗糙的掌心堆成了一个小丘。
“婆婆，用不了这么多，一点就够提味了！”
林知夏见状，连忙摆手，她本意是帮忙，不想让老人家吃亏。
“要的！要的！你这羹料多实在，豆子这碗都快满出来了！”
周婆婆执拗地说着，捧着那捧小鱼干就要往林知夏手边一个空着的陶盆里倒。
林知夏赶紧伸手虚拦了一下，笑道。
“婆婆，真不用这么多！您留着卖钱！”
“卖啥钱！这东西河里多的很，不值当啥！你拿着！”
周婆婆不由分说，手腕一翻，那捧金黄的小鱼干就“哗啦”一声轻响，落入了陶盆中，铺了薄薄一层。
她动作利落，带着一种老人特有的执拗。
周婆婆和林知夏记忆里的长辈们都很像，碰上要给你东西的时候，都有自己的执拗劲儿。
林知夏刚将小鱼干收好。
这还没完，周婆婆又立刻转向另一边的小虾米，同样捧起一大捧。
那些小虾米的颜色比林知夏自己烘干的颜色更深些，透着鲜气。
“还有这虾米，也香着呢！你都拿着，下次煮羹多放点，更鲜！”
她说着，又要往陶盆里倒。
“哎哟，婆婆，够了够了！真的够了！”
林知夏真是哭笑不得，心里却暖得厉害，她赶紧用手虚盖住陶盆口。
“您再给，我这小本生意可要占您大便宜了！这些足够我用好几回了！”
周婆婆看着林知夏真诚又带着点俏皮阻拦的样子，这才停了手，布满皱纹的脸上绽开一个舒心的笑容，像是了却了一桩大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