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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骆驼巷就在一片嘈杂声中苏醒了。
隔壁李婶家院门“吱呀”一声推开，接着是哗啦啦的泼水声。
不知谁家的公鸡还在执着地打着鸣。
巷口传来扁担吱扭吱扭的响声，住在村尾早起的老汉要挑着自家地里的菜赶早进城去卖。
林知夏也醒得早，正在小厨房里，对着那口歪歪扭扭，锅底还裂了条缝的大铁锅发愁。
昨晚胡柱那一通乱砸，算是把这摆摊的家伙什彻底报销了。
旁边的苏慧娘拿着抹布，一遍遍擦着本就干净的灶台，眉头拧成了疙瘩。
“唉，这可咋办……”
苏慧娘叹口气，“一口好锅得不少钱呢，还有那小推车，轮子都飞了一个……”
“娘，别愁！”林知夏直起腰，拍了拍手上的灰。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胡叔那套本来就不顺手，咱正好换套好的！”
话虽这么说，可看着空荡荡的灶台，心里也难免嘀咕这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正琢磨着，院门外探进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是秦有志。
他手里捏着一个还冒热气的窝窝头，一边啃一边含糊不清地嚷嚷。
“林姐姐！苏婶子！吃了吗？”
秦有志说话的时候，眼神盯着灶台旁放着的烙饼，根本没看林知夏二人。
他一进来就闻见了香味，手上的窝窝头瞬间没了吸引力。
这段时间家里给大哥开了个打铁铺子，没有多余的钱用在吃食上，连盐没了都不去买。
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吃到有滋有味的东西了。
“别看了，再看下去饼都要被你看出个窟窿来了！”
林知夏见他眼睛都要冒绿光了，将灶台上的碗推过去，示意秦有志拿去吃。
“嘿嘿！多谢林姐姐！”
秦有志不是别扭的性子，林知夏让他吃，他就接过咬了几口，面上带着享受。
几口下去，一整个饼就没了。
秦有志这个年纪，正是能吃的时候，吃到第二个饼时，他停了一下，突然开口。
“哦……对了！”
他像是才想起正事，三两口咽下嘴里的饼，眼睛亮晶晶地开口。
“林姐姐，你的锅坏了是吧？别去集市买！我大哥的铁匠铺今儿个开张！
就在西城门拐角，新盘的炉子，火旺着呢！
打的锅保证厚实，炒菜都不带糊底的！
推车也能做，保准比以前的结实！”
他嗓门大，又是站在院门口，几句话功夫，对门的孙婆婆都打开窗子好奇地望过来。
林知夏被他的热情逗笑了，刚要说话，就见秦铮也从自家院里出来了。
他穿着件无袖的汗褂，露出两条结实的胳膊，手里拎着个巨大的铁锤，像是正要出门去铺子。
晨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一身硬邦邦的线条。
“大清早的，嚷嚷什么！”
秦铮瞥了他弟一眼，声音低沉。
秦有志缩缩脖子，立刻躲到林知夏身边，小声说。
“林姐姐，我吃了你的饼子，一会儿去店里，我让我哥给你算便宜点！”
秦有志的声音不小，秦铮显然也听见了，冲着这边挑眉。
林知夏有点不好意思，昨天才麻烦人家抓了胡柱，今天又让人便宜，这人情欠大了。
她察觉到秦铮的视线，有些尴尬，捋了下鬓边的碎发，对着秦铮开口。
“秦大哥，恭喜开张。”
林知夏没提去铺子打铁锅的事情。
都是街坊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自然是要去照顾生意的。
只是人家新店刚开张，第一单生意就给人优惠，着实有些不吉利。
林知夏没打算今日去，想着过几日再去，钱该给多少就给多少。
“嗯。”秦铮闻言应了一声，目光在院里那堆破铜烂铁上扫过，见林知夏不动，“不去看看？”
林知夏对上秦铮的视线，似乎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期待。
鬼使神差，林知夏点了点头。
秦铮见她同意，话不多，直接转身往外走。
秦有志赶紧推了推林知夏，“走走走！林姐姐！”
西城门边上，新开的秦氏铁铺果然热闹。
炉火还没生起来，但门口已经挂了红布，地上还有鞭炮碎屑。
两个看着像是学徒的小伙子正在忙活。
他们手中拿着帕子，擦拭挂出来的各式农具和刀具，恨不得要将它们擦得能照人。
铁匠铺的左边，一口口新打的铁锅擦得锃亮，摞在一边，看着就敦实。
秦有志瞧见了，快步走过去，拿起一口中等大小的铁锅，用手指弹了一下，发出沉闷浑厚的“嗡”声。
“林姐姐，这种锅厚实，很耐用的，你快过来挑一个合适的！”
秦有志朝着林知夏眨眼。
让她快点挑一个，他好和秦铮去讲价。
林知夏不想在众人面前拂了秦有志的好意，上前想要将大铁锅放回去，谁料她这一提，还拿不起来。
秦铮见状，丝毫不费力，直接就将铁锅拎起来放在一边。
“这些不卖，都是被人提前定下来的，想要得再等几日。”
一旁站着的两个学徒对视一眼，都在自己眼中看见了疑惑。
这些锅什么时候定出去了？
不等二人说话，秦铮又指了指旁边一堆木料和铁圈，“小推车可以现做，你和说尺寸。”
林知夏仔细看了看，那锅确实好，厚度均匀，锅沿光滑。
但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重了，就算卖给她，她也很难用来煮东西。
秦铮说不卖，林知夏还松了一口气。
林知夏将目光聚在一旁的材料上，比划着说了推车的大小，心里快速盘算着价钱。
不等秦铮报出一个数，她赶紧开口。
“秦大哥，开张生意，不能让你亏本，该多少就多少。”
秦铮看了看林知夏，又瞥了一眼旁边支棱着耳朵听的弟弟，语气平常。
“钱不急，你摊子上吃食做得不错。”
他顿了顿，像是斟酌了一下用词。
“往后每天给我留一份饭，抵一部分账，剩下的，慢慢给就行。”
这话一出，旁边偷听的秦有志眼睛“唰”地亮了，拼命朝林知夏使眼色。
林知夏愣了一下，心里头那点不好意思忽然就散了。她听明白了，秦铮这不是施舍，是换了个法子帮她，还顺带给她摊子拉了个长久的生意。
这汉子，看着冷硬，心里头却细心得很，还会照顾自己的情绪。
她抬起头，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声音清脆。
“成！就这么说定了！以后秦大哥就是我们摊子的第一个主顾！保证每天头一锅热乎的都给你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