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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晚上的欢迎会，松寥是从公司直接去的。杜冶在记者发布会后，罕见地休了假，导致她的年假直接被取消，忙得就差住公司了。
她是明慧邀请的，虽说顾野泊让明慧把自己的学生介绍给顾正，可明慧心里清楚，顾正的故事，只跟松寥有关。
松寥一到，发现陆令佳也在：“你怎么来了？”
上一次在法庭，陆令佳作为顾正的辩护律师，言辞极为犀利，把明慧逼得差点崩溃。
“你哥叫我来的呀。”
松寥随即明白了，既然要没皮没脸，那么大家索性都没皮没脸。
经历了那样一场官司，顾野泊竟好意思当什么也没发生，在家办一场对顾正的欢迎会。那顾正睚眦必报，自然也会拉着陆令佳来，让顾野泊和明慧重温一下当年的那场官司。
陆令佳喝了口香槟：“还是你哥仗义，一有场子就叫我出来玩。有吃有喝，又不用自己张罗，这多好。”
松寥：“……”
他这叫仗义？
“平常我要么加班，要么相亲。只要一在家，我妈就碎碎念，说既然有空回家，为什么不去相亲。那天你也见识到了，就算夜里有台风过境，我也得出去相亲。要是完不成，还要受体罚。”
松寥：“……”
“你哥的欢迎会，怎么他还没来？”
顾正根本就不喜欢聚会。
“放心吧，结束之前肯定会到的。”松寥见怪不怪。
陆令佳指指花园里的客人：“今晚来了好多明慧的学生，有的好像已经在某部电影或电视剧里露过面了，未来的大明星啊，这是想为顾正张罗？”
松寥咬了口点心，这一定是顾野泊的主意。
顾野泊让明慧保媒拉纤，不难咀嚼出，有折辱的意味。
因那场官司，她跟明慧不可避免地疏远了。
后来，为了不碍顾野泊的眼，他们的婚礼上，她主动提出不再担任明慧的伴娘，明慧同意了，但坚持她一定要参加。婚礼过后，他们各忙各的，极少联系。
这三年，明慧难道过得不好吗？
她换了个话题：“我听杜冶说，你接了杜妈**案子？”
陆令佳点了点头：“临时接的，原本不是我。杜先生给杜太太找了律师，但杜太太打算跟杜先生离婚，坚持不用他找的律师。”
祝薇要跟杜大同离婚？松寥倒不觉得吃惊。
在漫长的时间里，无论祝薇还是杜冶，杜大同在他们那的地位都是超然的。大概是物极必反的缘故，他们对从前最看重最在意的，反倒最想放弃。
不知怎的，松寥总觉得黄辛夷被杀一案，并不像他们现在看到的这样，一眼就望到了头。
“你的当事人杀人动机是什么，只为保护杜冶？”她向陆令佳打听，“这个能说吗？”
上次庭审，松寥冷静缜密的思维，对舆论方向的牵引，都令陆令佳无不欣赏。
“我们谈过，她说，她不想再强迫宽恕，不想再逼着自己原谅那些根本无法原谅的事……”
强迫宽恕……松寥一怔，好像在哪听过。
她默念了一遍，心狂跳起来，不，确切来说，是见过。
“这是一个用于心理治疗的名词。”她缓缓道。
“是吗？”心理治疗跟神经极为大条的陆令佳注定无缘。
松寥打开微信。
她不怎么看朋友圈，但非常关注宋落星发布的内容。
宋落星通常分享两个内容，一是奢侈品，二是她所学的专业。
她的微信名仍是stardust，星尘之意，头像也依然是梵高的《星月夜》，画面星云汹涌，夜空异常活跃，除了美，还给人一种疯狂不安的感觉。
松寥很快就找到了在黄辛夷被杀的前一天，宋落星发布的内容，果然是关于“强迫宽恕”的。
她照着读：“强迫宽恕的意思是说，人们选择宽恕，并非发自内心，而是为摆脱一个创伤。他们需要通过原谅那个给他们带来伤害的人，来走出创伤的阴影。”
陆令佳沉默地听，果然是个心理学范畴的词汇。
松寥道：“杜妈妈她平常的生活，主要是培养杜冶和花钱购物，强迫宽恕这个名词，她是怎么知道的？”
“不合理吗？”陆令佳道，“她就不能关注一下心理学知识，或跟心理医生聊聊什么的。”
“问题就在这里。你的当事人在看心理医生吗，如果她有心理医生的话，那人是谁？这桩案子里，有些东西是不是被忽略了。”
陆令佳道，“你的意思是，我的当事人瞒着我，她有心理疾病的事？这桩案子不排除心理疾病导致她杀人？”
“不是。”松寥注视着她，“我的意思是，心理医生的话，会不会对她杀人起了某种引导作用？”
陆令佳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这桩案子从刑侦的角度来说，太完美了。凶手是自首的，有充足的杀人动机，那把作为凶器的手书刀，就在祝薇的包里。祝薇的外套上，沾有黄辛夷被杀时喷溅出的血迹，证据链十分完整。而且，凶手对刑罚的从重或从轻根本毫不在意。松寥说得没错，这桩案子是否存在没有被挖掘到的东西？
松寥继续道：“医生是救人的，可就没有医生杀人吗？同理，心理医生是为人治疗心理疾病的，可就没有心理医生会运用自己的专业便利来行凶吗？”
陆令佳经手过不少刑事案，深知世间有天使，就有恶魔。甚至恶魔的面目，就是天使。陆令佳问：“你见过这样的心理医生？”
“见过。”松寥斩钉截铁地说。
宋落星是心理治疗师，也是凶手，曾精心策划了林霁溺亡一案。
林霁的官司根本没得打。这一点松寥跟雷律师讨论过很多遍。案子发生在境外，且证据严重不足。就算有一线生机，也会被顾明君搅黄，顾明君要替宋落星脱罪，方法实在太多了。更何况，宋落星还患有某方面的精神疾病，她的病就能帮她脱罪。
故而她一直在等，宋落星不会收手，总有一天会露出马脚。
她想起，林霁在下水之前，盯着手机发愣，而后谨慎地抬头，环顾四周。
林霁是觉得，有双眼睛在某个他所不知道的地方，盯着他吗？像条蛇一样，恶毒、阴冷，悄无声息。
此时此刻，松寥有一种感觉，宋落星在窥伺着这个熟人圈，专挑熟人下手。宋落星才是真正的熟人作案。
“我看你有必要带上杜冶和我，再跟祝薇好好谈一谈。”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