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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影七的身影如一道午夜的闪电撕裂门扉时，那些原本如同死神雕塑般的弓弩手，有那么一瞬间的迟滞。
就是这一瞬间。
张宁动了。
他没有去看影七，也没有去看那些致命的箭头，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钱四海的身上。
他脚下的椅子被一股巨力向后蹬出，撞在金丝楠木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而他的人，则像一头捕食的猎豹，借着这股反冲之力，跨越了两人之间那看似遥远，实则不过三步的距离。
钱四海脸上的惊愕还未褪去，一股夹杂着淡淡茶香的劲风，已经扑面而来。
他毕竟是刀口舔血半生的枭雄，反应不可谓不快。
他没有后退，反而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同时身体一矮，试图用自己的肩膀，撞向张宁的胸腹。
这是街头混混最常用的招式，不求制敌，只求拉开距离。
然而，他撞空了。
张宁的身体在半空中，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轻轻一扭，便擦着他的肩膀滑了过去。
与此同时，一只手，快如闪电地抓住了那张千年沉香木书桌上，依旧滴着血的杀猪刀。
冰冷的刀柄落入掌心的瞬间，整个书房的温度，仿佛又下降了几分。
“放箭，放箭！”
钱四海终于感觉到了恐惧，他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
那些训练有素的弓弩手，终于从影七带来的震撼中反应过来，他们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数十支精钢打造的弩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朝着房间中央的两个人，覆盖而来。
他们接到的命令，是格杀勿论。
钱四海的瞳孔，剧烈地收缩着。
他想躲，却发现自己的一只手腕，已经被一只铁钳般的手，给死死地扣住了。
是张宁。
他竟然不退反进，用钱四海那肥胖的身体，当作了自己面前的盾牌。
“噗噗噗！”
一连串利刃入肉的声音响起，血花，在钱四海的后背，尽情绽放。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昏厥过去。
“你，疯了！”
钱四海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了这句话。
他无法理解，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疯狂到用这种同归于尽的方式，来破一个必死的局。
“我早就说过，杀了猪狗不如的东西，会脏了刀。”
张宁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他手中的杀猪刀，稳稳地架在了钱四海的脖子上。
冰冷的刀锋，已经割破了那层肥腻的皮肤，殷红的鲜血，顺着刀刃，缓缓流下。
“都给我住手！”
钱四海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着。
那些正准备搭上第二轮箭的弓弩手，动作全都僵在了原地。
投鼠忌器。
他们的主人，现在是对方手上的人质。
另一边，影七的身影，在射出第一波弩箭的间隙，便早已消失在了原地。
墙壁后方，不断传来凄厉的惨叫和骨骼碎裂的声音。
他就像一个高效的死神，在收割着那些看不见的生命。
书房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现在，你觉得，你还有资格，跟我谈生意吗？”
张宁将钱四海刚刚问他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朋友，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死亡的威胁下，钱四海彻底没了之前的枭雄气度，他感受着脖子上那把刀越来越紧，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你赢了，我认栽，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战马，银子，还是这万金坊，只要你开口，全是你的。”
“我说了，我要的是总督大人的项上人头。”
“这，这我真的做不到啊。”钱四海快要哭了：“耶律宏手握重兵，我不过是他养的一条狗，我怎么可能杀得了他。”
“你杀不了他，但你可以，把他彻底变成一个瞎子，聋子。”
张宁的语气，带着一股蛊惑人心的味道。
“通源票号，是耶律宏的钱袋子，万金坊，是他用来销赃和收集情报的耳朵，现在，他的耳朵快要被我割下来了，你觉得，他还能安稳地坐在总督府里吗？”
钱四海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忽然明白了张宁的真正意图。
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那三千匹战马。
他是要，掀翻整座云州城的天。
“你以为，毁了我的据点，就算赢了吗？”
钱四海忽然冷静了下来，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年轻人，你还是太天真了。”
“万金坊，才是我的根，只要这里不倒，那些东西，我一天之内，就能全部重新建起来。”
“而你，就算你现在杀了我，你也绝对走不出这万金坊，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亡命之徒，他们会把你，撕成碎片。”
“是吗？”
张宁笑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城防军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总督府那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钱四海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对啊。
城防军的调动，不可能瞒得过耶律宏的眼睛。
可为什么，从事发到现在，他没有接到任何来自总督府的指令，城西大营的兵马，也没有丝毫出动的迹象。
除非。
一个让他亡魂皆冒的念头，从心底升起。
“除非，他现在，自顾不暇。”
张宁替他说出了那个可怕的答案。
他手中的刀，微微抬起，用刀尖，轻轻拍了拍钱四海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我送出去的可不止一本账册。”
“还有一封，写给镇南大将军的亲笔信。”
“信的内容很简单，云州总督耶律宏，意图谋反，而物证，就在他的总督府里。”
“你说，当大将军的亲卫，拿着他的手令，出现在总督府门口，要求进去搜查的时候，耶律宏他，是开门呢，还是不开门呢？”
钱四海的眼睛，瞪得像死鱼一样。
他彻底明白了。
今晚的一切，都是一个局。
一个环环相扣，天衣无缝的绝杀之局。
火烧钱庄，是第一步，目的是为了让他方寸大乱，将自己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城内的骚乱上。
单刀赴会，是第二步，目的是为了用他这个人质，来牵制住整个万金坊的力量，让这里，变成一座孤岛。
而真正的杀招，是那封送往镇南大将军军营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