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星稀,白芷坐在台阶上,抬眸望着暗黑无边的夜空。
冷风吹来激得她打了一阵哆嗦,但她依旧不想回屋。
忽儿,一件大衣披在了她的肩头。
“你这丫头大晚上不休息的,坐在这儿干什么?”
薛厉俯视着那满面愁容的小奶糕。
他都已经走的那么近了,这丫头还浑然不觉。
“爷!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白芷猛然站起,这才发现自己的腿已经冻麻了半边。
这刚一起来,身子便垂垂软了下去。
正要跌倒时,一双大手扶托住了她的胳膊,将她身形定得稳稳当当。
“爷问你话呢,在想什么?”
薛厉还从未见过这小东西现在这般样子。
脸上带着些许忧愁烦哀伤,不似先前那般满是疑惑。
入府时他问了阿青,得知这小丫头被沈芳菲传去询问。
但没多久便放了出来,一根头发也没少。
即是如此,她又为何是这般愁容?
白芷眼眸低垂,她不能在爷跟前撒谎。
但那些仅凭猜测又没有实证的话,又不好多说。
白雪和白瓶的那些小心思,爷肯定毫不关心。
就算说给爷知道又如何呢。
“外头凉,有什么话进去说吧。”
薛厉瞧见他这犹豫的样子,就知道她是不想撒谎,但那些话也确实难以说出口。
那就肯定是丫头圈之间的事。
如果关乎大夫人和薛裴,她早就一股脑将话说完了。
白芷披着那还带着余温的外袍,点了点头。
入了书房,薛厉一如既往的坐在案台前,打开一份文书。
白芷则照旧先烧热水,泡茶前先在一旁研墨。
“爷……有些话奴真的不太好说,爷能不能别问了?”
白芷压低嗓音,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其实那些事,爷只要稍微一打听都不能知道。
或许爷早就已经了如指掌。
有的时候只是想考验自己是否诚实罢了。
“该问的时候自然就问,该说的时候你也自然就说了。”
薛厉斜眼瞧着那小奶糕谨慎入微的,有些惶恐的模样,不由得搁下笔。
“你怕吗?”
不知怎的,这小奶糕总让他感觉若即若离。
她忍着被婢女打得吐血,也要将那乳汁托人送出来给他。
但有的时候又觉得她拿自己当爷看,小心伺候着生怕有了闪失。
“奴不怕,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说错话,惹得爷不高兴。”
白芷皱了皱眉,别过眼去。
就在这时,一只纤长温热的手擒住了她的下巴,托着她抬头。
她的眼眸撞入了一双温润深邃而微冷的眼里,距离不过只有三寸。
二人鼻尖几乎相贴,彼此都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只要你说的是实话,就不会惹爷生气。”
薛厉低沉的嗓音带着丝丝魅惑,当中又是说不出的威严。
“除非你有意撒谎。”
人只有在编织谎言的时候才会心虚,才会害怕惹人生气。
因为他们担心自己编造的谎言不够真实,才会时时惶恐。
白芷眸光轻颤。
这一丝颤动,薛厉看得一清二楚。
他冷冽的眸光变得些许晦暗。
“下去吧,今夜不用你伺候了。”
温润的手指松开,白芷的脸,忽然感觉到一阵冷意。
不知怎的,这让她的心里有些空落。
她福了福身,泡了茶之后便退了下去。
但她没有到外间休息,而是偷偷出了门,找到了在长廊休息的阿青。
“夫人传见我的事,你是怎么跟爷说的?”
白芷不用想,都觉得不对劲。
依照爷的性子,她被传唤过去,怎么着都该问个几句。
夫人询问她时大门紧闭,身边只有一个白雪。
就算那清雅轩里有爷的眼线,也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
阿青逢事必报,爷不会是像现在一样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就说你被夫人传去了,还能怎么说?”
阿青在外忙活了几日,好不容易得歇息。
他见这小丫头一来,脸上已满是不耐烦。
“不可能!“你是不是听见我和白雪说什么了?”
白芷想到当时她和白雪说话的地方,并不隐秘。
以阿青的本领,想要偷听再简单不过。
“我的小姑奶奶,自打从宫里出来之后,我就没踏入过侯府的门。”
“爷回来时,我也才是一起回来的。”
阿青跳下长廊的围栏,抬步就走,他可不想将这车轱辘话来回说。
但是果然没走几步就被横身拦住。
“我不信,难道爷会掐指算命不成!”
“爷不可能不关心夫人把我找去做了什么。”
白芷不知不觉嗓门高亢,已带了一丝怒意。
“你这丫头究竟在胡闹什么?”
“你是在夫人那受了委屈,想让爷给你出气不成。”
阿青被闹得也有些恼了。
“我告诉你,爷近日没有功夫搭理你的事,就算你受了委屈也得忍着!”
说完他抬步扬长而去,懒得再听废话。
被这么一通教训,白芷心头一阵委屈,但也自知理亏。
外族即将到访,在马场内爷因为头疾肯定遇了险。
一切本以为要过去,皇上又下旨将他扣在宫中半日。
满朝文武定对此事议论纷纷,又加上白马寺一案,爷如今可算是众矢之的。
这也确实没工夫搭理她的事。
白芷叹息一声,眼眶不禁湿润了。
那两个婢女骂得对,爷确实将她宠的有些过了。
不知何时她居然都会因为爷对她稍微疏离一些而感到委屈不甘。
台阶外坐了半晌,冷风四起,白芷顿感寒意便也回了屋。
只是她卧在外间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眼看着书房的烛火暗了又亮,如此反复了好几次。
白芷不仅对自己刚才的话更是懊恼。
她怎能只想着自己的事儿,该为爷分忧才对。
那烛火直到快天明都未熄灭。
白芷也一夜未眠,等到鸡鸣时立马起身去了一趟药库。
“檀香?”
药库管事本在低头拨算盘,听到这两个字,不禁抬头看向眼前的丫头。
“谁派你来拿的檀香?”
他那眼眸中多了几分审视。
白芷皱了皱眉,她横竖又不是来偷东西的,为何要用这种眼神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