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二丫稚嫩的童声在病房内回荡，一群大人都不好开口的事，竟然被一个孩子打破了局面。
“二丫，你知道离婚是什么意思吗？”
不怪罗嫂子怀疑，周二丫看着瘦瘦小小的，不过五六岁的模样，刚上学也没两个月，居然能说出如此成熟的话。
“罗主任，我知道。”
顶着周围一众大人审视的目光，周二丫很认真的点头。
她知道离婚是什么意思，上学的时候老师给他们讲解过。
“离婚后，爸爸妈妈虽然还是我们的父母，但是会分开，各过各的，反正这些年都是这样过来的，我愿意跟着妈妈。”
大人的世界太过复杂，思虑过多。
小孩子年纪虽小，却能分清楚谁对她好，看待事情的角度也比一众成年人更一针见血。
听到她这么解释，罗嫂子也没了话说。
她虽然是妇女主任，负责调解家属院的家庭纠纷，但周卫华家这个情况，若是张云霞愿意离婚，她愿意支持她。
周二丫也拽了拽张云霞的手，声音里透着颤抖，小心翼翼地祈求。
“妈妈，我不想挨打了，金柱也不想再被掐脖子了，他晚上睡觉经常做噩梦。”
他们母子几个搬到林玉书的单人宿舍住后，都是周二丫挨着周金柱睡，他有多害怕周卫华，周二丫比谁都清楚。
所以在看到周卫华出手推周金柱的那一刻，她才会忍着害怕毫不犹豫地冲上去保护弟弟。
“二丫，妈妈对不起你们。”
张云霞扑在周二丫身边，崩溃地嚎啕大哭。
面对周卫华的时候，她尚且还能克制住眼泪。
此时眼泪却汹涌而出，有愧疚、有难过，但更多的是心疼。
过去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总以为自己受了天大的冤屈，对孩子们也没给好脸色，经常骂骂咧咧的嫌弃。
没想到她的孩子们，内心的痛苦同样不比她少。
张云霞也清楚，若是再为了那点虚无缥缈的不甘心继续同周卫华这种人渣耗下去，受伤害的只会是孩子们。
林玉书轻拍了拍张云霞肩膀，“云霞姐，做决定吧，我们都会站在你身后。”
现在的局面来看，离婚是最好的安排，就看张云霞有没有勇气迈出这一步。
张云霞哭红了眼，转头看着病房里无动于衷，甚至嫌弃厌恶的周卫华，在这一瞬间突然下定了决心。
“离，这个婚必须离！
二丫说得对，反正这些年都是这样过来的，有没有这个男人无所谓，我和孩子们照样能把日子过好。”
听她终于做出决定，不管是林玉书，还是罗嫂子都觉得松了一口气。
处理这种事情，就怕遇上自己拎不清，受了委屈、被家暴还得替男人找理由的妇女，张云霞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
郭政委也高看了张云霞一眼。
在部队，像她这种情况不是个例，毕竟不是所有穿上军装的爷们都是条好汉。
在六十年代下得了狠心离婚的农村妇女，她算是少数。
周卫华瞬间如释重负，
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他和秦沐瑶结婚后，攀附上郝军长，帮他消除处分，节节攀升走上人生巅峰的场景。
立马站了起来，急不可耐的催促。
“趁着郭政委和罗主任都在，赶紧的吧，离婚协议签好，赶紧收拾东西带着孩子回老家，我可不想在东山岛再见到你们。”
一听要回老家，周二丫小手瑟缩了下。
张云霞也如同霜打了的茄子般，瞬间枯萎下去，眼里带着挣扎。
林玉书握住张云霞的手，无声给予她力量。
面向周卫华时，语气嘲讽轻蔑。
“周卫华，你要是没睡醒，我不介意扇你两巴掌醒醒神。
云霞姐现在是我们朝阳农场的正式职工，她和她的子女本身就有资格留在东山岛，你哪儿来的资格赶她走？”
“不仅如此，即便离婚了，家属院房子张云霞母子也有居住权，这是任何人都不能剥夺的。”
罗嫂子也站了出来，“云霞同志请放心，我们家属委员会将会是你结实的后盾，你有什么诉求和想法都可以放心大胆地说出来，有我们帮忙做主。”
郭政委也在一旁点头。
他身为政委有些话不方便说，但也会在合理范围内最大可能的为张云霞提供支持。
张云霞看着一屋子的人都在支持她，没有嘲讽歧视、没有贬低挖苦，更没有人跳出来说她这个妻子做的不合格，才会被老爷们嫌弃。
这一刻，她内心的忐忑挣扎终于在此刻可以彻底放下。
原来迈出这一步，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林玉书还在张云霞耳边小声提醒。
“云霞姐，这可是好机会，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趁着离婚，咱们把这些年的账好好算算清楚。
他当兵这些年，你在老家伺候公婆，抚养子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他的军功章有你的一半，离婚了工资存款也得分一半，还有孩子们的抚养费、学费等等费用，条条框框都得列出来，省得日后说不出清楚？”
林玉书说得越多，张云霞眼睛就越发明亮，充满了不可思议。
“还能这样？”
在他们乡下老家，女人被婆家赶出家门，通常连自己娘家都容不下，能有个安身立命之所就已经很不错了，还得面临周围人的指指点点。
更别说，还能从夫家分走财产。
“当然可以，这都解放多少年了，咱们这可是新社会。”
林玉书声音坚定，眼睛里透着细碎的亮光。
在后世还会有专业离婚律师来打离婚官司，不过目前这个情况显然是用不上了。
罗嫂子也暗暗点头。
“可以算下你们家庭的收入，只要是合理范围内的，都能办到。”
一提到钱，张云霞可就精神了，什么悲伤情绪都能暂时抛之脑后。
周卫华现在一个月工资也有一百多块，即便前些年津贴少，但同样这些年家用给的更少，手里应该有一笔不小的存款。
林玉书拿出纸笔，两人一个口述一个帮着计算。
最终在林玉书强大的计算能力下，拟定了初步的离婚协议。
按照计划，周卫华需要一次性支付张云霞二千八百块元共同财产，每个月支付三个孩子每娃每月八元的抚养费，直至孩子们成年。
这样也能避免，出现江友福家那种情况，后妈把持了家里经济，拒绝给老家的孩子支付抚养费。
周卫华一直安静的看着。
有郭政委和罗嫂子在，他也清楚不出点血是不可能了，最好能一次性将张云霞母子赶走。
直到他看清楚协议上的金额，瞬间不淡定了。
“两千八百块！
往后每个月还付抚养费，我上哪儿来的这么多钱，这份协议，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