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宋安饶竟见谢怀珩愣了愣。
随即,她竟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几分哀怨。
“竹韵都能看得出来,你看不出来?”
“轰隆”一声,宋安饶感觉自己简直被雷砸中。
可是……那画像怎么会是她呢?
谢怀珩和宋安饶的第一次见面,的确是在绿柠山,当时,她才7岁,偶遇到站在悬崖边的谢怀珩,误以为他是想轻生。
她小跑着扑向他,死死抱住了他的大腿。
小团子年纪小,身上粉粉的,抬着红红的眼睛望着他,和他讲:
“人的性命只有一条,如果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哥哥,你千万不要轻生,遇到什么困难就去解决好了呀。”
困难?
他没有什么困难,准确来说,他是不知道自己的困难是什么。
他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可她却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和他说道:
“自己是谁,也没那么重要吧。”
谢怀珩突然觉得她的观点很奇怪,自己,怎么能不重要呢。
“那依你之见,什么最重要?”
“活着啊。”当时的宋安饶,不假思索地回答。
就如同她生活在绿柠山这几年,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但是既然活着,就要努力活着。
只要活着,就一定能找到自己想找到的乐趣,一定能找到人生的意义。
谢怀珩被她眼中的晶亮晃得扎眼,又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山腰处的一行车队,好像是王侯贵族。
“哥哥……”小姑娘声音柔柔,话却格外有力度,“你不是说你孤身一人么,如果真想有个安身之所,现在就是机会。”
她的意思是……
于是,他救了被毒蛇咬伤,险些丧命的老忠义侯,又被老忠义侯收为养子。
临走前,他看到她趴在大树树梢上和他摆手,像只雪白的小兔子,又像极了狡黠的狐狸。
三年后,他十五岁,因为要替祁老太君办事,所以再次来到绿柠山。
他又看到了她,只是比起三年前,她竟然十分得单纯可爱,全然没了狐狸的狡黠。
他不想扰乱她的生活,所以,和她见面时,他带了面具。
谢怀珩能成为老忠义侯的义子,是因为宋安饶。
其实,宋安饶在他心中,从来不是什么单纯可爱的大家闺秀,她是狐,是狼,是那攀附在树干的毒蛇。
因为当初咬伤老忠义侯的毒蛇,就是她放的……
她说:“忠义侯侠肝义胆,你救了他的命,他不会管你的,这样你是不是就不想死了?”
他本来也没想死,他只是有点记不清自己是谁,阴差阳错来了这悬崖。
可既然她这样问了,那他便顺着去追问她为什么要帮他。
她只是璀璨一笑,解释道:“帮你也是帮我自己,等你辉煌腾达,可别忘了当初帮过你的我,说不定以后我就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呢?”
“你就不怕我杀你灭口?”谢怀珩这人,从来就不光明。
因此,便也用最卑劣的心,去揣测试探她。
宋安饶只是吐舌,装出一副遗憾后悔的样子。
“看来是我识人不准,我保证守口如瓶,你也当失忆好不好?”
虽然他已经说了狠话威胁她,她却丝毫没被影响,依旧帮他施行起计划。
谢怀珩甚至都在想,这姑**目的究竟是什么?
“心血来潮不行?”
带上面具后,宋安饶果然没有认出他。
他也试探过她,她却刻意跳转了话题,无心与他继续那个话题。
不是懵住,而是有意不去提。
所以,谢怀珩才料定,她一定知道他是谁,只是不想提及那件事,因此,在绿柠山这几天,他和她开始心照不宣。
他会陪她爬最高的山,看最亮的月亮。
也会看着她身后跟着的小尾巴,而暗暗握紧拳头。
听闻那是三王爷,乃是皇室出身,所以,她是看上了三王爷的身份,认为苏辄澈比他要有用,要更能帮得上她,因此才会装作不认识他,是不是?
她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在告诉他:你对我,已经没有价值了。
谢怀珩心中堵着一口气,这口气,他迄今都没有消解。
尤其是,每每他在时,那苏辄澈在她面前,就殷勤得不行,又在她注意不到的地方,挑衅地看向他,仿佛是在说:“她只属于我。”
他又没想和他抢,可是,苏辄澈那副模样,还是让他不爽!
宋安饶此人,在谢怀珩的人生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可他谢怀珩,好像在她的人生中,查无此人。
甚至现在和盘托出,宋安饶也只是不知所措的尴尬笑笑。
“原来……原来是你?”
书房内,只有宋安饶和谢怀珩二人。
而宋安饶却无比想多个第三人在场,好能缓解她的尴尬。
回想起那幅画,又回想起他在赏画宴上提的那首词:
“山一程,月一程,携手翻越踏晚星;林风耳畔鸣。情也盈,意也盈,笑忆儿时趣事生;月圆心梦宁。”
这……
“你要不要猜猜,本督为什么会坐到如今这个位置?”
谢怀珩的声音,再次让她回神。
宋安饶搜肠刮肚,倒是回忆起绿柠山那些片段,她其实有了一种想法,但感觉太荒唐,绝对不可能。
但……那幅画都是她了,还能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于是,宋安饶试探着指了指自己:
“你总不能……是因为我吧?”
很好,他脸黑了,果然,她就知道不可能!
等等!他没否定……不会真的是因为她吧?
“你喜欢苏辄澈,是不是?”低沉的声音,威逼的语调。
他到底是怎么突然转到苏辄澈身上去的?
“不,不喜欢啊……”
“不喜欢却要在他和我之间,选择他?本督哪里比不上他,还是说,只因为他是皇子,出身比本督高贵?”
有没有一种可能,宋安饶谁都不想选。
她只想选她自己,如果可以,她也想成为太后林焮那样的人,只是,这个朝代的女子,怎么可能凭借一己之力就独揽权力呢。
女子经常被比喻成花,男子是树。
宋安饶本是想乖顺做这朝代下一朵乖顺的小花,她虽在绿柠山度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可回府两年,她的思想就被教化成了完美的大家闺秀。
因为重活一世,她开始有了冲破礼教的意识。
因为她又遇到了他,她又见识到了太后林焮,她有了对权力的渴望……
女子是花,她没办法成为树,那便成为菟丝花。